当夜戌时三刻，四皇子薨逝的消息传到东宫。
彼时，苏明珠又输了一盘棋。
“大师姐好韬略，我甘拜下风。”
以合作为幌子，以威国公府安危当筹码，利用姬存真的疑心，诱使她孤身匆匆入威国公府，撞破皇二子与威国公世子夫的私情，从而借刀杀人，这一计不可谓不妙。
陈莱笑道，“若无师妹那出神入化的易容本领，事情也不能进展的如此顺利。”
那日，姬存真见到的苏禾并非真正的苏禾，而是苏明珠女扮男装易容后的苏禾。
苏明珠假扮的苏禾在拜见姬存真时对其投了一种能使人灵力溃散的毒药。
中毒一个时辰后毒发，毒性只会持续一炷香时间。
若非中毒，姬存真又怎会轻易死于姬存满手下？
“姬存真一死，姬存满蹦哒不了几日。”苏明珠感慨道，“手心手背都是肉，也不知道虞皇陛下更偏爱哪个儿子？”
陈莱道，“我已经派人杀死了苏禾，把他的死安在姬存光身上。姬存满和姬存光刚刚达成合作，就出了这档子事，她们之间必定会留下芥蒂。接下来，我们就冷眼看着，如果姬存光保姬存满，定会受牵连。”
“如果姬存光不保姬存满，那姬存满定会报复和反扑姬存光。”
苏明珠拊掌赞道，“大师姐神机妙算，只是…”
“师妹有话直便是，不必吞吞吐吐。”
“姬存光能有今日之权势，也绝非易与之辈。我们此次行动胜在出其不意，快、准、狠。倘若姬存光反应过来，定是有一场恶仗要打。”
陈莱不以为意，“我既然能算计她一次，便能算计第二次，第三次！”
复而望向苏明珠，“师妹，你的易容术和毒术师承何处？胥爻帝姬当真从未联络过你吗？”
苏明珠面露苦色，早在答应帮忙时，她就知道会露馅。
果不其然，陈莱虽然当时没有追问，可却一直记在心里。
“大师姐，师尊转世历劫时，东宫大乱。胥爻帝打钱安抚你，同时也给我几本闲书定心。”
“闲书？”陈莱轻笑道，“能够杀了姬存真的闲书？”
“胥爻帝姬声称那些是闲书。你知道的，她是我未来的主上，她什么就是什么。”
苏明珠一脸无辜，还朝陈莱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陈莱似笑非笑道，“哦？那你到底能不能联系上你的主上？”
苏明珠摸了摸鼻子，笑道，“大师姐，《职场生存法则》第三十三条：非必要情况下，尽量不要主动联系上司。”
“有这本书吗？”
“有，胥爻帝姬给的。”
“那你觉得现在是必要情况吗？”
迎着陈莱凌厉的目光，苏明珠迟疑道，“不算必要情况，东宫目前并无危险。”
“不，你错了！”陈莱沉声道，“东宫已经到了生死关头。”
苏明珠道，“你又偷偷做了什么？”
陈莱笑道，“我什么也没做。”
长久的寂静后，苏明珠倏然起身，目光如炬，看向陈莱，“你该不会…没有扫尾吧？”
陈莱笑而不语。
苏明珠眼中登时燃起怒火，“你厉害，你清高！你拿你的性命威胁我！”
“你故意不扫尾，故意露出把柄，姬存满，姬存光和虞皇陛下倘若查到，定然不会放过你。”
“除非胥爻帝姬肯出面维护你，倘若胥爻帝姬出面维护你便是公然站队东宫，东宫自然无恙。”
“可你就不怕吗？一旦胥爻帝姬不在意你的死活，失去儿子的虞皇在盛怒之下极有可能下令处死你。你真的连死也不怕吗？”
陈莱仰长啸，“我不怕。我是苦出身，是紫砂国偏远村落的赔钱货，害人精。我一直浑浑噩噩，苟且偷生，不知道生命的意义。”
“纵使叶右使告诉我非我之错，我也不能全然看开。”
“我的人生一直都是灰蒙蒙的，直到我遇见了师尊。”
“师尊是潢贵胄，一国帝姬，有着大好前程，却愿意为了那些卑贱低微的弱女而四处奔走，不惜开罪冥主，也要让所有女子都享有同等资源。”
“也许，在很多人看来，师尊太幼稚了。”
“但，在我看来，如果世上多几个师尊这样的人，就再也不会有女子如当年我的一般受尽苦楚。”
闻言，苏明珠沉默了半响，“师尊的确是个大好人。但是，即使有一人界也如同妖界一般女子为尊，还是会有一部分女子过着相对贫苦的生活。资源永远不可能平均分配在每一个人身上，注定是有多寡之分的。”
“我知道。”陈莱眼中含着泪花，“可是，如果上位者都默认资源按强弱分配，那普通人就永远没有翻身的机会。这个世界需要像师尊这样的上位者，这个世界不能失去一个信奉并践行平等正义理念的大女人！”
“我不知道我还能为师尊做些什么？我想，为她守住东宫就是我最大的努力。”
苏明珠幽幽叹了一口气，“你对师尊倒是真心实意。只是，倘若胥爻帝姬不肯为你出头，你岂不是要白白去死？”
陈莱道，“师妹，谢谢你关心我。但我想，胥爻帝姬并不会轻易放弃我，我是曌教人界分舵主，突然死了，对她的利益影响想来也不。”
“为了曌教，她一定会保我一命。”
曌教自创立以来，背靠冥主和妖主，发展的有模有样，传教范围已遍布人界四十九城，是不容觑的一股势力。
若非如此，姬存希犯下的大不敬之罪也不会被轻判为历劫三世。
瞧陈莱如此自信，苏明珠心中却隐隐不安。
“大师姐，你这样算计来算计去，就不怕惹怒了胥爻帝姬吗？”
出乎意料，陈莱坦然道，“我自然害怕，在下第一占卜师面前耍心机，谁能不怕呢？”
“可是，如果我因为怕胥爻帝姬动怒而不出手布局，那么我只会越来越瞻前顾后，东宫的处境也会越来越危险。”
“在人界传教这些年，我发现，人越害怕越容易失败。只有勇敢尝试才能拥抱成功。”
苏明珠嘴唇蠕动，但终究什么也没。
亥时一刻，虞皇口谕，召陈莱入宫。
在擦肩而过那一刻，陈莱低声道，“师妹，如果还不想为难你的主上，我就真的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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