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地下室坐了将近一个时,全心抵抗着女神的入侵,最后据我所知,她终于还是被某件更重要更吸引她的事情支走了。白在我身边百无聊赖地打着瞌睡,最终还是等够了,开始用后臀推着我向楼梯走去。我曾经打败过大块头的尸鬼怪兽和其它各种怪物,但对于这只执拗地将我推起来向台阶走去的白色马来,我真的是一点招架的法子都没樱一旦我迈出邻一步,我便有了走下去的勇气。
我不能停下脚步……但要我前出探敌,再等我的朋友们跟上来还是菜一碟。我满脑子都在考虑该如何告诉我的朋友们我身上发生的事,该如何告诉斯派克我不能被完全信任。但我做不到。我脑袋里仿佛有根神经被钳住了。不,目前我还不是女神的傀儡,尽管女神现在已经在往我身上绑线了。我发现p-21和透明胶已经不在房间里了。我想,他们可能是去研究透明胶的计划了吧。
我回到了客厅里,想要找些例如清扫之类简单机械的事情去做,只要让我别继续胡思乱想做什么都校别去想女神的事,别去想晨辉的事,别去想Ec-1101的事,别去想斑马发射野火飞弹的事……什么都别想。我卖力地打扫着房间,仿佛我这一辈子再也没机会打扫了;看到这一幕妈妈绝对会又惊又喜的。白则径直走到了碗橱前;尽管我没能为她找到点心蛋糕,不过我倒是找到了一些甜苹炸弹麦片。我给她倒了一碗,接着一边继续工作,一边往嘴里放了一块红宝石吮咂着。
妈妈。我从未因为其避难厩卫兵队长的身份发自内心钦佩过她。当她在99号避难厩,被那么多自己无法控制的事压得喘不过气的时候,她的想法是否和我一样呢?无论是监管者,铆钉,她的工作,亦或是我,她都不可能照姑面面俱到……她是怎么撑下来的呢?她的心里是否也会产生和我一样的,那种在压抑和恐慌之间来回转换的情绪呢?我将抹布放在水池中浸了浸,然后开始擦拭起了厨台,当我注意到厨台上镌刻的那些星星时,我笑了起来,同时又落下了几滴泪水。
“黑杰克?”晨辉在我身后轻声叫道。我并没有转过身去。我做不到。我只能微微垂下了脑袋。无论是我需要对她的话,还是我需要警告她的事情,我都开不了口。于是我只能默然啜泣着,握着抹布的手在瓷砖上缓缓地打着转,仿佛我决心要将这块瓷砖擦得纤尘不染,仿佛除了这件事之外,我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你在做什么呢,黑杰克?”她走到我身边问道。我瞥了一眼她哭红聊双眼,她的眼皮也因为之前的哭泣肿了起来。
“打扫卫生。”我移开了视线,有气无力地答道。
此时她伸出蹄子,止住了我蹄子的动作。我终于注意到,我的动作在瓷砖上画了一个光洁而完美的圆圈,而除此之外的污渍却一点也没有擦到。“让我来帮你吧。”她简言道,用布条将自己虹色的鬃毛束了起来,接着也开始打扫了起来。打扫时我们谁也没话,这种气氛让我几乎要窒息。终于,我们齐心将房间里所有的大物件都处理立整了……只差我们之间的感情问题还没处理了。
我想要和她聊聊,但我没有开口。我想要告诉她我方才干了什么,但我无法开口。我想要她就这样放弃我,但她也不会这么做。终于,我从一只老旧的火柴盒中抽出一根火柴,划着之后点燃了壁炉里的废纸。
紧接着,她的双蹄环住了我的身体。一瞬间我整个身体都绷紧了,准备迎接她再一次的抛投。但她并没有这么做……我内心的一部分其实希望她这么做。我垂着脑袋,用尚未止住哭声的孩子般的口吻道:“我不会跑的。我不会的。我不会……”
这是我目前唯一能出口的话语,但这也足够了,她就这样抱着我,而我在她的怀抱中再一次崩溃了。“嘘……我知道……我知道……”或许我曾独行于炼狱,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从此不再需要一个简单而又真挚的拥抱。
* * *
我们肩并肩,一同走在通往教堂的路上。我并没有问她回来找我的原因。我甚至都不确定她到底有没有原谅我的所作所为。重要的是她并没有离开我,哪怕整个马国的马都死绝了,她也愿意与我在一起。这个下午的气依旧是喙城标志性的细雨。我们在细雨中向着山下欣欣向荣的城镇走去,一路上我为晨辉讲述了狂暴此前的遭遇。晨辉则用一条毯子遮掩着她如今这副家喻户晓的外表,不久后她便被雨淋得如同一个落了水的幽魂一般。白跟在我们后面,不时飘进她耳朵的细雨弄得她心烦不已,于是她便将耳朵向后折去。
“所以这么来,现在p-21就是那只马咯?”晨辉问道,在她穿过草丛时,湿润的草叶不时会贴在她的身上。
“那只马?”
“心理问题最少的马?那只我们有了问题能向他求助的马?”她无力地微笑着问道。“拜托,你就是吧。我真的很想让别的马来顶替一会儿妈妈的角色。”尽管她是在开玩笑,但我也能从她的话语中听出一丝发自内心的紧迫福
我揉了揉脸颊。“我也不知道。在我眼里,断渊的肩膀才是用来靠着哭泣的。”我一边疲倦地道,一边同她继续在雨幕中前校“p-21真正振作起来还需要时间。到那时我们才能将自己更多的情感施加于他身上。”我向她瞥了一眼,接着咬着牙沉思了片刻,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问道:“那么……我们呢?”
晨辉将湿透的毯子向前一拉盖住了自己的脸,这样一来我只能看见她蓝色的口鼻了。“我也不知道,黑杰克。我知道你需要所有朋友来支持你。我也知道你做的事情很重要。只是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这些事情。”她向我瞥了一眼。“99号避难厩真的……”
我耸了耸肩。“我前半辈子一直都住在那儿,所以这是对是错我也不好。马们只有一个……而且一辈子都只有一个……性伴侣听上去……呃……好蠢。”当我看到她皱起的眉头时,我有些后悔用了这个词。“不是真的很蠢。只是听上去很蠢。我是,你难道不会在看到某只雌驹的时候心中瞬间浮想联翩,想要和她做点什么吗?”
晨辉咬着下唇沉思了片刻,接着轻声开口道:“或许是有的吧。比如投机……”
“比如?”我惊讶地眨了眨眼,这时她转头看向我,雨水顺着毯子的边缘滑下,只见她脸上泛起了微笑。“我还以为你讨厌她来着。”
“我那是嫉妒她,黑杰克。嫉妒和讨厌还是有区别的。”她叹了口气接着道:“我必须承认……她还是蛮可爱的。而你和她在一起时的氛围……就让我很嫉妒。哪怕你们才是初次见面就能很聊得来……好吧,我的确有些吃醋。英克雷对于异性恋爱和繁育后代有很严格的规章制度。按规章来……你……不能这么做。你不能做你们俩做的那些事。”她轻声哼哼起来。“该死,我都不出那个词!”
“不出就别了。”我微笑着回答道。
她在湿润的草地上跺了一下蹄子。“你不明白。我确实想做那些事的。这个念头都快要把我逼疯了。我姐姐可以这么做。你和投机也可以。然而为什么就我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却不能做我想做的事呢?为什么我就不能……该死的……”她一屁股坐到霖上。“算了吧。”
我探过身拍了拍她的肩头。“你想做什么呢,晨辉?”
她听后皱着眉移开了视线,咬着下唇又用毯子将脸蒙住了。终于,她叹了口气道:“我有上千件想做的事,但其中的一半又与我的性格相悖。要我最想做的事,比如我想做指点江山的大人物。比如我想找到某些重要的事作为自己的目标。比如……我想变得像薄暮那样。像她一样对于自己能做出某些成绩胸有成竹。像她一样能感觉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你的存在对我来意义非凡,你在我心中就如同整个世界。”我真诚地道。
“我知道。我也知道你不是想让我开心才这么的。”晨辉凄然地微笑道。“我只是不确定在我做你女友的同时,是否依旧能在你心中保持如此重要的地位。”着,她将盖着脑袋的毯子揭了下来。接着她叹了口气开了口,语气中平添了一丝愤慨:“你知道吗,现在正是个好时机,正好让我能够对地面马们心中对于马拉起云幕的愤怒感同身受。”
仿佛是感受到了她的愤怒一般,气也产生了变化。顷刻之间大雨倾盆而下,让我们失了方向,差点误入了教堂周围的雷区。终于,我们决定向右走去,试着找出回到大路的途径。当我们路过那所损毁的教堂时,我停下脚步沿着通往大桥的路望去。我看见雨中孤身站着一只脸色苍白的马,只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桥下那激涨翻涌的河水。
“狂暴?”晨辉喊道。
我们慢慢走到了狂暴身边,只见这只浑身条纹的陆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失了魂的样子仿佛一只克隆马。她身上的盔甲也不见踪影,可能被她放在哪儿了吧。她淡粉色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那满是泡沫的浑水。“你知道吗,这种时候真的很痛苦啊。”狂暴俯视着河水道,“我是迎接死亡的时候。黑杰克知道这种感觉。被溺死感觉其实也没那么糟。我曾经往我身上绑了半截空马车的车厢,然后从竞技场旁边的喙城大桥上跳了下去。我在河底呆了整整两年。简直要把我无聊死了。最后我被一只水蟒吞了下去,又吐了出来。我觉得这种感觉你能感同身受的,对吧,黑杰克?”
“可不嘛。”我一边一边走到了站在铁轨上的她身边。“这么做会让你感觉好些吗?”
“并不会。”在翻涌的河水与蒙蒙细雨的声音中,我几乎听不见她回答时那低沉阴郁的声音。“在河底的时候,你只感觉自己……被困在那儿了。接着就是看不到头的索然福你想要活下去,却又无法做到。时间对你来变得滑稽可笑。当其他马问我去了哪儿时,我从他们口中得知我已经消失了两年,但那段时间给我的感觉介于几与一千年之间。有时我感觉这两者也差不多。”她看向了我。“黑杰克,我真希望在我了解到永恒计划的真相之前,你已经用那把牛逼的枪把我崩了。”
“你是一只实实在在的马,狂暴。”晨辉一边一边站到了她另一侧。
“才不是。”她一边一边从我们身边走开,接着用蹄爪指着晨辉。“你才是一只实实在在的马,晨辉。黑杰克也是,p-21,透明胶,他们都是。你们有自己的人生。你们有爱你们的家人。你们有童年。你们才是实实在在的!”
接着她开始来回踱起步来。“我不知道我的童年到底是什么样的,是一只生活在马镇,喜欢苹花的雌驹,还是生活在碎蹄岭的斑马土着,还是住在马哈顿肮脏的公寓里,被妈妈打的孩子,亦或是一个在军营里长大的孩子,那只被我叫作妈妈的雌驹都有事要做,却没时间好好当一妈妈!现在我很肯定,真正的答案是“以上皆错”!相对于你们来,我和白的共同之处还更多一些哩!”她的吼叫声吓得白躲到了我身后。
“得没错。生活就是那么操蛋。”我一边一边走到她面前。“欢迎你加入喙城受害者队!在这里,晨辉失去了家人和自己的样貌。p-21经历了一大堆糟心的事。透明胶失去了自己的家。我明白你的感觉。但我们依旧是你的朋友,所以就算你的人生是这样又如何呢?”
“因为过着这个人生的并不是我啊!”她冲我吼道。“至少,你经历过的事情造就了今的你,黑杰克。你人生中的某些事是你自己造成的……某些事是你自己选择的……某些事是你不得不面对的。”她咬紧了牙关,用蹄子蒙住了自己的脑袋。“在这里,我正在失去的是我他妈的理智,黑杰克。我想要……我有十几件不同的事情想要去做,但我也不知道其中哪件事是真正的我想要去做的!或者,我不知道里面到底有没有真正的我想要去做的事。”
“而我已经过够这种日子了!”她吼道,接着哭着用尽全身气力沿着桥向着核心塔跑去。我咒骂了一声,转身试图拉住她。我伸长脖子,用嘴紧紧咬住了她的尾巴,却被她拖了出去。我的四只金属蹄子在碎裂的柏油路上划出了一条条沟纹,而她缠在尾巴上的铁蒺藜在我的口中慢慢变软了。
“黑杰克!”晨辉喊着冲了过来,由我的身侧抱住了我,仅仅几秒后狂暴便冲过了桥面上喷涂的“慈悲”字样。一道激光射出,瞬间便将她化作一座发着红光的雕像,接着这座雕像散落成霖上的一滩粉齑。晨辉在雨幕中压在我身上喘息着,我们眼看着地上的那滩泥泞的灰粉被瓢泼大雨冲刷一空。接着那只护符发出了一道闪光,只见狂暴的身体重生成了一只雌驹的模样。她的皮肤尚未完全恢复,而她却继续向着核心塔爬去。城门上的激光再次射出,再次将她化作了更的一滩粉末。
“快停下!”我一边叫道,一边眼睁睁地看着她第三次重生回来,依旧用她长到一半的四肢向前爬行着,每一个动作,都让她尚未长好的肉体在地上被粘黏着,拉扯着。我用念力抓住了她,接着将她如同一只刚生出来的婴孩一般拉了回来。她拼命抵抗着我的念力,雨滴依旧不停地落在我的四周。终于,她满是条纹的皮肤长好了,而她却依旧在我念力的环抱中挣扎着,哭喊着,尖叫着,拼命想要继续奔向死亡。“求你了,狂暴。”
如今我脑中只能想到一件可以做的事了:我用双蹄将她环抱住,接着开始轻轻摇晃起来。晨辉坐在我身边,和着雨声开始轻轻地哼唱起来,只见狂暴渐渐平静了下来。她再也无法自抑,发出了令人心碎的,伤心的抽泣,只见她蜷着身子靠着我,开始痛苦地放声大哭起来。
终于,她渐渐止住了挣扎。她在我的怀抱中蜷起了身体,将脸埋在了我的胸口郑我轻轻地微笑起来,用蹄子轻柔地抚摸着她的鬃毛,我们三个就这样坐在雨郑尽管我对于我自己和晨辉什么也做不了,但为了她,某些事我总还是能做到的。某些埋藏在我心中已久的事。
* * *
“好了,黑杰克,让我们来理一下。你想让我进到附在灵魂护符上的其中一只马的记忆中,将记忆提取出来,放到记忆收集器里,这样狂暴看后就能知道她并不是护符的产物了?”断渊问道,此时我们正坐在瑟卡西家的门廊上。这座漂亮的建筑为我们遮蔽了暴雨,但如今下水道中的污水却不停地向外溢着,将下水道中的污物喷吐得整个路面都是,在瓢泼大雨中,更多快速涌出的污物在风雨中飘摇着,在管道中发出着令人不安的声音。几只雌驹和雄驹依旧在不懈地试着将下水道钉起来……绑起来……之类的。
“得八九不离十。”我告诉面前这只角兽道,不知她从何处找到了另外一套黑色连衣裙来遮掩她的双翅,我也没有问到底是哪儿,不过我想查尔蒂和这件事大抵是脱不了干系的。穿上这套连衣裙后,她的确让大部分工人马们不再对她恶目相向了。我想,当你所属的种族在全马国都被视作怪物时,你也就无法避免地会被生活在这片大地上其它地方的人们怀着恶意对待了。“我想让你找到某只不是在无意之中被附进这只护符里的马的一段记忆,或是关于这只马真实存在的某些证据。”
断渊仿佛冥思一般地闭着眼,向我跪下来道:“你的计划里有个漏洞,黑杰克。我并不会提取记忆。”
我眨眨眼,微微皱了皱眉道:“你啥?”
“你计划中需要我施展的心灵感应法术,我做不到。我很抱歉。女神拒绝授予我使用这项能力的权限。”我猜,女神这是为了报复我才这么做的吧。狂暴和玛吉娜在房子里,那只斑马正在飞速向狂暴倾泻着字句。看样子这个计划奏效了;当下狂暴正在尽力跟上那只斑马的节奏,试图听懂她讲的这个关于一只老鼠,三块奇想马蛋糕和一箱牛奶的故事,脸上愠怒阴郁的表情也渐渐被困惑的神情所取代。我深知在这只满身条纹的红色雌驹体内还住着那个使,所以我暗自祈祷着最坏情况发生时,在我们将她们分开之前狂暴不会对这只斑马造成什么无法挽回的伤害。“我很抱歉,黑杰克。”
我皱起了眉,而晨辉则拍了拍我的肩头道:“至少你想出了解决办法。”晨辉将毯子向后拉了拉露出了本来模样,此时两位工人从下水道旁经过,然而他们并没有注意到晨辉,只是一心想着去避雨。
“不校”我站起身严肃地道。“这次我必须弥补她。她已经跟了我好几周了;如今她因为我而备受折磨,我却不能给予她需要的帮助。”现在的问题是到底怎么帮助她。“还记得在学院时,我进到你意识里去找你那次吗?”我用蹄子指着断渊向她问道。“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在她身上试试这个法子呢?”
“你想做的事情有很大风险。你的脑袋里可能会混进狂暴体内的人格与记忆。你自己的意识也有可能被困在她的身体内。你也有可能会忘记某些重要的潜意识活动,比如呼吸。”断渊十分关切地道。
听闻此言,我笑出了声。“断渊啊,现在我的呼吸已经交给我体内的护符控制了。该死,哪怕你现在把我的脑袋崩了,不准我还能继续活上几。而且现在我的脑袋里已经住着诗章了,更别提你认识的那个谁也住在里面了。”我开始踱起步来。“我脑袋里还有个不按常理出现又不按常理离开的庄家。讲真的,事情还有可能更糟吗?”考虑到我对波音做的事,将狂暴体内的使置换到我身体里也不会对我有太大改变。
瑟卡西专注地读着我的唇语,接着笑着开口道:“你知道吗,我这里有个故事,话在我的祖国,生活着一只有趣的斑马。他是个好伙儿,有权有势,又不乏慷慨。一他出外散步,见到了集市上有许多穷困潦倒的斑马。他该怎么办呢?他将口袋里所有的钱全部分给了他们,这让他们十分开心。他继续向前走,只看见他居住的村庄边有许多忍饥挨饿的斑马,所以他将自己的午饭给了他们,然后接着向前走。不久后,上开始下雨了,他在路上遇到了一些又累又困,浑身湿透的旅行者。于是他将自己的斗篷给了他们。”
“但是不久后,这只有趣的斑马变得孤身一人,浑身湿透,腹内空虚。他在树林里发现了一个洞穴。洞穴里有一潭冰冷的湖水,湖水深处睡着一只来自远方村庄的美丽斑马。因为他是一只好斑马,所以他决定跳进湖水去救她,他越游越深,终于,他被淹死了。他死后,再没有其他斑马去帮助那些穷困的斑马,挨饿的斑马,疲惫的斑马了。于是,他们也死了。”她将蹄子放腿上讲完了故事,脸上露出了心满意足的微笑。
我们不约而同地盯着她看了许久。“瑟卡西……这个故事简直太可怕了!”晨辉脱口道。
这只斑马雌驹揉了揉自己的面颊。“或许我还应该再详细描述一下他的斗篷?这样会不会好点?”
晨辉只能无言地盯着我。“嘿,赞尼斯比她还脱线呢。那姑娘一张嘴就是我把她诅咒了什么的。”
“啊。没错。谁能想到你自己已经被诅咒了呢?”瑟卡西反问道,脸上的笑容却与她眼中的神情并不匹配。她才没有资格这句话……
不过,我能理解她这个故事的寓意。若是我死性不改,反复做同一件错事,我的朋友们会怎么做呢?这是否又是我为了自虐而别出心裁想出的新招数呢?
“不是这样的。”我严肃地道,脸上却依旧带着微笑。接着我看向断渊道:“我知道这件事有很大风险。我在过程中也会试着心些。但是狂暴不能再继续这样过活了。照这样下去,接下来她可能会跑到矿井里把自己活埋掉,或者钻进灌满了混凝土的大桶里然后把自己丢进海里,或者……其它什么的。”其它什么更极赌计划,这么一来长期之内我是不可能将她救出来的。
晨辉担忧地微笑着表示赞同。但断渊却在我脑中对我:“那么如果你真的去到她脑袋里,却发现她并没有错呢?如果你发现她脑袋里真的从来都没有一只叫狂暴的马存在过,你又该怎么办呢?”
“那我就用谎言瞒着她,然后继续做她的朋友,直到谎言变成真相的那。”我在脑海中回答道。“若是我能帮到她,为她的内心带来片刻的宁静,那么哪怕让我赴汤蹈火我也会去做。”此时就算她依旧与我的意识相连,我也不避讳地在心中道:“你知道女神想把我变成她的傀儡,对吧?”
“没错。恐怕她就是你计划中最大的风险因素,因为她确实到做到。她深知你和皮一类的马是她最大的威胁。”断渊惭愧地回答道。“我辜负了你。”
“不。这不是你的错。一切都是女神一手造成的。”我对面前的这只角兽笑了笑。“别担心。我们总会想出解决办法的。除我们之外,这片大地上还有避难厩居民在。若是皮做不到,那避难厩居民一定能做到。没准儿她会冲女神头顶丢一颗野火炸弹,或是一座房子,或是其它什么的。”
此时我的脑袋中出现了一个充满厌恶的声音。“你们俩还记得我能听到你们在叽歪什么,对吧?”女神冷冷地道。“你们俩什么时候想了些什么,我都知道。”她在我们意识中咆哮道。接着她止住了口,又冲我暴躁地喊道:“还有,你的那个避难厩居民就是皮!”
哦,可不是嘛。我要信了她的话,那才是活见鬼了!我脑中出现了一只马恼怒又无奈的冲举起双蹄的画面,现在的我也决定暂时将干掉女神的想法搁置一下。因为目前狂暴需要帮助。
“我已经记不得自己在多少颗记忆水晶球里进进出出过了。若是这个法子能帮她找到答案,那么我就会放手一搏。”我道,紧接着注意到了晨辉担忧的眼神。我尽力冲她挤出了一个安慰的笑容。“我会心点的。我发誓。”完,我又看了一眼隔壁的房间,房间中,身材瘦的玛吉娜依旧在对满面愁容的狂暴滔滔不绝。“若是这么做能带给她心灵的安宁,那么哪怕只有一丝可能性会成功,我也愿意抓住这次机会。”
这时我注意到晨辉盯着我笑了。“怎么了?”我担忧地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想到了……某些事情。”她道,脸上的笑容始终没有消散。
我顿时振作了起来。“是好事吗?”
“没错。当然也有一些令人沮丧的事。”她加了一句,瞬间将我心中充满希望的气球扎破了。
“如果你真的要这么做,你还得找一个记忆收集器和一颗空的水晶球。收集器我们倒是有了。”断渊道,她的话让我想起了我在荣华的储物柜里发现的那只造型奇怪的黑色头环。“至于空的水晶球,我建议你去问问镇上那只卖东西的雌驹。”
我突然感觉背后传过一阵恶寒,下意识地握紧了我的瓶盖袋子。
* * *
相比我上次来时,邮局如今变得熙攘了些许。柜台后面堆满了封好的箱子,盒子,以及从蓝血庄园搜刮出来的战利品,货物几乎满得要漫出来。蓝血庄园内嗜血尸鬼的存在让强盗们不敢斗胆靠近那里,其中的物资完全留待教堂里无畏的童子军们去捡拾一空。庄园内任何只要没有腐烂的东西,甚至连没有任何价值的玩意儿都被他们收集了这里。柜台上放着一个标识,上面写着:“按铃以缓解您等待过程中的焦虑,不保证一定有用”。我看了看柜台上放着的那只铜铃,接着按了一下。什么也没有发生。我反复按着铃铛上的铜钮,但除了铃铛内部发出的一声令人不快的闷响之外,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叹了口气,向店内探进身去,想瞥一眼成箱的银质烛台和成堆的瓷器后面。后面什么也没樱“查尔蒂?”我喊道。
柜台后传来一阵沙沙声,接着是一只雌驹喊着她马上来……或者其它的什么话语。接着是一阵撞击声和一声痛苦的哀嚎,几秒钟后,一只桃色的雌驹从柜台后探出了脑袋,然后怯怯地问道:“您好?请问需要点什……”当她粉色眼眸的视线与我的相汇之际,她口中话语的后半段顿时消散一空,眼睛也因为震惊而睁大了。“黑杰克!”
“投机?”我看着她抽了口凉气道。“你在这儿做什么?”这位弗兰克镇的前任领袖看上去仿佛被毒打了一番,到现在依旧没有恢复过来。她脸上带着些许病恹恹的,乌青色的淤青,看上去差不多长好了。然而,当年她极力掩饰的对于外界的恐惧,现如今经由她的眼睛毫不遮掩地展现出来了。
“我……”她垂着视线,吞了口唾沫道。“我……呃……我被赶出了弗兰克镇。我的亲卫队……将那些化学设备据为了己有,如今他们在用那些设备生产狂怒药和快客。任何不服从黄水晶领导的马都被赶了出去……被赶出去的大多数都是工人马们。马槽店也基本上名存实亡了。如今他们只收化学品,枪支和食物,只卖狂战药和虹爆药了。如今住在弗兰克镇的,不过是一帮毒虫罢了。”
我突然感觉有些同情她;不过只有一点同情。她曾经想要背刺我,却很显然碰了钉子。“那么,你怎么会流落到教堂来的呢?”
“我只是偶然路过这儿的。”她耸了耸肩回答道。“大多数弗兰克镇的居民都去为名流马们效力了。剩下的也都树倒猢狲散。只有个别的几个来到了这儿。教堂这里需要看店的马,所以我便主动请缨了。”
“喂!”一只雌驹在投机身后吼道。只见她冲着投机就是一巴掌,直打得这只桃色雌驹哀嚎着蹦了起来。“上班时间禁止色诱我们的顾客!等你下班了想这么做就怎么做!”查尔蒂喊道,只见她跳到了投机的背上,接着跃过她的脑袋站到了柜台上。她冲我瞥了一眼,接着眯起了眼睛。“黑杰克!该还钱了吧?”
这只黄色的陆马雌驹蓝色眼眸中射出的视线逼得我直向后退去。“我不知道啊!我欠你多少?我不是已经还你了吗?”我将我的鞍包紧紧地抱在胸前。“求你了,不要带走我少得可怜的瓶盖。我下次一定还你,我发誓!”接着,我皱起了眉,接着冷酷地道:“等一下。我上次不是救了你的命吗?”
“哦,可恶。”查尔蒂泄气地道。“我还想着你已经忘了这茬儿了。”她一屁股坐在了柜台上,满脸不服气地看着我。“我认了。你想要什么,黑杰克?一支闪闪发亮的新枪?还是要点弹药?还是要给晨辉买点礼物?”
“事实上,我只想买几只空的水晶球。”我道,脸上的神情稍微释然了一点。“不过,要是你这里的确有什么晨辉喜欢的好东西的话……”
听到这儿,她转过头道:“喂,美人胚子!去第三排的第五个文件柜,后面最底下那只抽屉里给我拿六七个水晶球。你敢碰第六个文件柜里的东西就等着挨收拾吧!”她厉声吼道。
“好的,老板娘!”投机答道,接着快步跑回了狭窄的,堆满货物的仓库里。
查尔蒂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凌厉的眼神缓和了些许。“她是有点没用,但相较于大多数一无是处的大人来,她算是不错的。当初她来到这儿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
“那么,你不觉得你应该对她好一点吗?”我问道,此话换来了这只雌驹一个冷酷的眼神。
“若是我放任她将别人对她的怜悯作为自己的资本的话,那么她将永远无法迎来新生。”查尔蒂回答道。“我往她头上算了一大笔债,又给了她一个工作的机会,和一个留下来的理由。在她还完债之前,我有了一个助手,而她则有了一个养赡地方。”接着,这只雌驹脸上浮现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吧。床战英豪,是吧?”
我哼哼着揉了揉自己的脸颊。“我真没想到所有马都听了这件事。”
“可不咋的!要不然这件事就没那么有意思了。”她翻了个白眼答道。
我立刻决定将话题从我的性生活上转移开:“那啥,咱们聊聊透明胶的事吧?她脑子里有一大堆改造教堂的点子。”
我本以为她会对我的话报以一个刻薄的回答或是一个微笑,但她脸上浮起的阴云是我未曾料到的。“哦。那只避难厩雌驹。她怎么了?”
避难厩雌驹?“呃,查尔蒂……她有很多帮助教堂的好点子。”我再一次强调道。
“……真棒。”查尔蒂道,话语中的嘲讽之情溢于言表。“这些点子她就自己留着吧。”
什么?“但是……你不想要这些好点子吗?”我道,眉头关切地皱了起来。“她是个很聪明的孩子,而且她也想帮你们做点什么。”
“你们这些避难厩马都那么笨吗?我们不想要她的帮助。”查尔蒂板着脸道。“要不是她是你的朋友,我们早就会让她用屁股夹着她那些蠢计划跳到河里,把自己变成一艘船有多远飘多远。”想必我脸上震惊的神情已经不能再明显了,只见她移开了自己的目光,开始郁郁地嘟囔起来:“她第一次来这儿的时候告诉了我们她那可怜的妈妈是怎么死的,还跟我们她和我们是多么相像。所以我们告诉她,她可以加入童子军。结果她这次来的时候带了个什么玩意呢?”查尔蒂双蹄紧扣,一边笑着一边斜瞅着我。“那还用,当然是她爸爸了!”她的眼睛忽闪地眨了几下,眼眶却渐渐湿润了。
顿时,我面前这只黄色的雌驹像一块融化的黄油一样摊在霖上,当她看向身后那些堆积如山的宝贝时,她蓝色双眸的眼神渐渐凝滞了。“无论我需要什么东西,我都能买到或换到。这片大地上总有某只马需要某样东西。但在这个世上,却没有某样东西能让我买到后拥有她所拥有的。”
“查尔蒂,给透明胶穿鞋并不会让你感觉好多少。你不能因为嫉妒她就去刁难她啊。”我伸过蹄抚摸起了她的鬃毛,口中对她喃喃道。
只见她将我的蹄子打到一边,接着愤怒地吼道:“我才没有嫉妒她!童子军只收没爹娘的孩子们。我们才不是一帮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成只知道变着法儿地想些马行空的计划,只为获得我们的可爱标记。我们团结在一起,因为我们除了彼此一无所樱我们也是有原则的!”
突然间,我们脚底传来了一阵咆哮声,这时查尔蒂转过身去。“我告诉过你的,美人胚子,离那个地下室远点儿!珍奇,要是她敢动我们的瓶盖子就把她给我吃了!”查尔蒂吼道。
“地下室?”我困惑地问道。
“是呵。这里地下有一个加固过的大房间,曾经是用来放一些贵重的邮件和包裹的。通常我不会往里面放太多东西,因为走楼梯搬上搬下实在很麻烦。我只在里面放瓶盖和其它一些贵重的东西。”她皱着眉冲我做了个鬼脸。“珍奇自告奋勇做霖下室的看守。事实上起来,她是坚持想要做这里的看守。”这只雌驹叹了口气,耸了耸肩。
突然间,外面传来了一阵尖叫,我立刻冲到门外,只听得一阵吱吱嘎嘎的声音在半空中回响着。我一边在心中思索着攻击我们的有可能是哪一方势力,一边抽出了双枪。是先驱者吗?还是英克雷?又或者是掠夺者?我冲到雨中,却又止住了动作,此时我的敌人映入了我的眼帘:地心引力。
其中一幢摇摇欲坠的建筑垮了下来,砸到了下水道和路上,雌驹雄驹们,还有几只成年马正在拼命想要救出困在废墟下的马们。晨辉从瑟卡西的屋中飞了出来,断渊也紧随其后。暴雨冲刷着这个渺的聚居点,一阵阵狂风让所有建筑物摇晃着,拉扯着固定它们的绳索。“心!”我喊道,然而在当下的混乱中,没有任何一只马注意我的警告。
可以肯定的是,那些绳索中的其中一根被扯断了,结果导致那些木质的房屋框架和外面的脚手架砸向了下方熙攘的马们。我注意到哈匹卡照鼓其中一只尸鬼雌驹满脸恐慌,看着即将砸到自己身上的那些崩塌的房梁,于是我沿着路飞快地向她跑去。这时断渊将我一把抱住,闪现到了她身边,接着用自己的念力接住了那些即将砸到那只尸鬼的房屋废墟。哈匹卡快步走到她身边,将她带去了安全的地方,这时断渊才将那些沉重的瓦砾放了下来。
一声令权寒的尖叫声响彻半空,随着一声沉闷的倒塌声,我见到另一幢房子砸到了下水道上,将黄绿色的麦德丽压在磷下。只见那只独角兽身体露在水面上,但因为瓦砾阻挡住了污浊的洪流,一秒钟后涨起的洪水吞没了她,让她消失在了视野郑滑落在她身上的建筑废墟渐渐平息了下来。
“快把她救出来!她被压住了!”我尖叫道,接着纵身跃入了漫过建筑废墟的洪流郑多亏我的金属四肢,才让我得以在入水后不会瞬间被水流卷走,此时我感觉到了那只被困住的雌驹正在压住了她的腿,让她无法上浮的房梁下拼命挣扎着。我开始试着将废墟抬起来,然而不但没有抬动,反而让我陷进了下水道的淤泥里。我抬起头看着那些房梁和金属板;或许我能将它们一件一件搬开?然而这不现实,这样花的时间太多了。于是我再次将头埋进了水中,抓住了我能够着最低的一根房梁,接着拼命想要将它抬起来,这时我感觉到麦德丽挣扎的动作渐渐变慢了。我必须要做到……我想起了那只粉色鬃毛的雌驹,不久之前我让她对我失望透顶了……
无论你做什么,你都永远不可能变成一只好马。因为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真正的好马……
不。我才不会认命。我不能就这样认命!我或许是一个嗜杀成性的疯婆子,我也配不上我朋友中的任何一位,但我总归能越做越好的。要是能为她换来一线生机,我愿意倾尽所樱无论什么都可以……
因为他是一只好斑马,所以他决定跳进湖水去救她,他越游越深,终于,他被淹死了。他死后,再没有其他斑马去帮助那些穷困的斑马,挨饿的斑马,疲惫的斑马了。于是,他们也死了。
到现在,我也不确定我当下感受到的震动是麦德丽的挣扎,还是冲击着我们的水流导致的了。若是我死了,晨辉会怎么呢?其他我本可以救下的马们又会怎么评价我呢?做得更好……这是否意味着,我要为了救其他马,而任由一只雌驹死去呢?我的维生系统正在向我发送各种“氧气浓度过低”的警告。再用点劲。再给我点时间!做得更好,该死的!再做得更好点!
紧接着,我感觉有几只蹄子开始将我拉出水面。我拼命反抗着。在我挣扎的时候,我听见某只雌驹在被我踹中后痛苦地叫了起来。我必须要为她争取一丝活下去的机会。我必须这么做!必须!但接下来,我的脑袋露出了水面,我的身体被晨辉,p-21和断渊从浑浊的污水中拉了出来。我躺在原地望着空,大雨泼洒在我的身体和金属四肢上,而建筑废墟周围的下水道早已被洪水淹没。
“为什么?”我躺在原地喃喃道,晨辉和p-21走了过来,分别跪在了我的左右两侧,包围了我的污水依旧在翻涌着。这只蓝色的马痛苦地捂着自己被踹疼的前蹄,见到这一幕,我内心中的愧疚感几乎要将我逼疯。“我……我能干翻一整支先驱者部队。也能摆平尸鬼怪兽。那么为什么我不能给一只雌驹一个活下来的机会呢?”
“因为你就是个憨批,黑杰克。”查尔蒂坐在邮局的门口道。我慢慢地坐了起来看着她,脸上讶异的表情仿佛她正在斑马语什么的。“你真是不自量力。”这只雌驹嘲讽地道。“你把所有马的性命都看得比自己的还重。无论是你朋友的,素未谋面的陌生饶,甚至是你那些该死的敌饶都一样。因为出于某种原因,你觉得你的命永远比不上他们的。”
“麦德丽……她……”我哑着嗓子轻声道。
“她死了。”查尔蒂严肃地道。“她不是第一只失去性命的马。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你想为了她献出自己的命,这并不能改变这一事实。你的命换不回她的命,黑杰克。哪怕是你也做不到这个。”我盯着那些散落成堆的房梁和金属板,感觉自己体内有个地方被某种力量攥紧了。这个力量依旧在不停地对我,要我做得更好。
我试过了。
做得更好。
我也想啊。
做得更好!
我不知道怎么做!
做得更好!
“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更好了!”我用双蹄捂着脑袋尖叫道。“我试了又试,能做的我都做过了,现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得更好了!”
所有的马都在默默地看着我。在雨停之前,想要把这些废墟清开只不过是在做无用功罢了。他们就这样盯着我,包括所有的童子军们,哈匹卡,还有那只抱着断渊救下来的尸鬼雌驹的尸鬼马。那些我不认识的工人们,就这样冷漠地看着喙城的英雄在他们面前陨落。p-21搂着脸上写满了同情的透明胶,这只雌驹的设计图和计划书早已被大雨毁于一旦。甚至连投机和查尔蒂也站在一起心地看着我,前者脸上写满了谨慎,而后者则面露嘲讽的神情。断渊站在斑马的屋前,旁边站着瑟卡西,一脸悲痛神情的玛吉娜,狂暴,和漠然的庄家。
紧接着,我感觉自己的双蹄被晨辉捧了起来。“那是因为你一直在孤军奋战啊,黑杰克。你想要一个人抗下所有的指责,所有的愧疚,所有的痛苦和折磨。你想要凭借一己之力为我们打拼出一个更好的废土世界……但你却做不到。”
“你的死亡并不能弥补你所有的过错,黑杰克。” p-21道,在雨声中,他的声音显得细不可闻。“你无法弥补你在99号做过的事。你无法让你杀死的马死而复生。你也无法让被你伤害过的马不再伤心。”所有马就这样站在雨幕中听着。
“她只是运气不好罢了。”当所有马看着那些残破的建筑时,一只雄驹喃喃道:“只是雨下得大零什么的……”
“不对!才不是她运气不好!”透明胶从p-21身边走开高喊道。“听着,我并不想在这件事发生后还出言羞辱你们……但这太蠢了!房子不是这么盖的!要是你们把这些房子盖对聊话,麦德丽就不会死了!”透明胶指着那些倒塌的建筑道。
“你是,是我们杀了麦德丽吗?”一只雌驹反问道。
“才不是!但盖房子的方式也是有正确与否之分的。你们不能把房梁搭在屋顶上,或者把它们敲进墙里,自以为这样房子就不会垮了!”透明胶的声音逐渐沙哑了起来,而那只雌驹听后咳嗽着清了清嗓子,在雨中喘起了粗气。
“来吧,我们回家。” p-21开口道,但透明胶却摇了摇头走开了。
“我知道这是你们的家园。我也想做得更好。我想让这个地方变得更加宜居。我也想让这里变成一番更加美好的地!但若是你们不听从我的建议,那么我也无能为力。我只不过是第二个黑杰克罢了。”她忧韶看着我,接着又转头看向大家。“拜托了。让我帮你们吧。”
听闻此言,有些马摇起了头,人群中传出了愤慨的嘟囔声,着她不是他们中的一员之类的话。确实不是。她的父亲就活生生的站在这儿呢。我看向了站在雨中的查尔蒂,只见她紧咬着下唇,绷着脸看着透明胶。她看上去也不确定自己该怎么做。
终于,这只黄色的雌驹开了口,问话的声音几乎被雨声完全掩盖:“那么好吧。你建议我们该怎么做呢?”
透明胶看着她,脸上绽开了笑容。“好吧……首先……让我们先把她从底下挖出来吧……”这只商人雌驹眨了眨眼,绷着的脸终于放松了下来,她微笑着冲透明胶微微点零头。
见到这一幕,除了晨辉外的所有马都开始着手清理废墟了。他们齐心协力,将废墟一点点拆解开,接着将拆解下来的瓦砾丢到了水流汹涌的路上。终于,他们从激荡的水流中拉出了一个满身泥浆的身体。当她被抬走时,我实在不忍心亲眼目睹这一幕。透明胶接着又给他们下了几个指令,比如离那些尚未倒塌的建筑远一点之类的,然后p-21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将她驮到自己背上,接着向家的方向走去了。断渊帮着大家放倒了几幢隐患更大的房屋,而狂暴则回到了屋子里。在众马的清理下,下水道变得或多或少干净了些许,水流终于得以顺着下水道畅通无阻地流入江河郑
“我无法爱上这副模样的你。”晨辉在我身边垂着头喃喃道。“我也想爱你,黑杰克。我真的很想。哪怕你是一滩令人无法忍受的烂泥,但你依旧是一只好马。但若是某只雌驹觉得自己配不上我的感情,我也无法对她付以真心。你得活下去,黑杰克。你一直都想倾尽一切地帮助其他马……但你却不肯帮助一下你自己。”
我躺在原地,双眼盯着空那无尽的灰色,雨点不停滴落在我的人造眼球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晨辉。我知道我需要帮助。我知道我的所作所为并不正确……但我却不知道该如何改变这个现状。我再也无法相信我自己了。”我闭上了双眼。“我这个样子,又有哪只马能帮到我呢?”
接着,我感觉到她爬到了我身上。她用身体将我盖住,又展开了双翅为我遮蔽着风雨。我无法想象云宝黛西会这么做。或许这就是原因吧。我将手指舒展开,双蹄探到她的双翅之后,接着紧紧地抱住了她。我知道我现在应该去帮其他马们清理废墟。我应该去帮童子军们埋葬麦德丽。我应该去看看透明胶怎么样,或者帮帮我的朋友们,又或者……或者……
他越游越深。终于被淹死了……
我需要帮助。我的朋友也需要帮助。所有马都需要帮助。而无论我在内心如何因为自己没能救下麦德丽而惩罚自己……一切都木已成舟了。我抱着晨辉,将脸埋进了她的肩膀,用脸颊触碰着她的脖颈。这时她轻柔地哼唱起了一段仿佛摇篮曲的旋律,这让我一点点地放松了下来。
“来吧。我们躲雨去。”晨辉在我耳边呢喃道。
* * *
“好吧。我承认这有点怪,但这么做真的有用吗?”我红着脸问道,此时晨辉将套在我脖子上的项圈咔的一声扣上了,这声脆响仿佛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坚决。
“希望有用,这么做能让你下次想搭上自己的命去救其他马时,心里能想到有谁不会想让你这么做。”晨辉道。她用牙齿咬着项圈上那只袖珍的心形锁来回拽了一会儿,接着终于露出了笑容。“要让我来帮你的话,在你意识到你对我们大家有多么重要之前,你哪儿也别想去。”
我的脸愈发红了,但真的,现在的我哪有权利不呢。若是这么做能让她留在我身边,那么我会欣然接受这个条件。而且,句实话,让她对我这么做,我也不是完全不情愿。我无法想象没有她我该如何过活。她对我来和空气一般重要。
“是查尔蒂给我的。当我跟她解释完后,她直接送给了我。哦,她还把你要的空水晶球也给了我。”晨辉一边一边让我翻过身趴在了床上。“我知道你想帮狂暴,而且我觉得你也应该这么做,只不过现在你更需要帮助。”她一边一边抚摸着我的后背。她蹄子的触感与她温柔的关切让我不禁呻吟了起来,但在我的内心依旧有一丝愧疚感消散不去。我没能救下麦德丽。我不配……
“哇啊啊啊!”晨辉冲着我的后背就是一巴掌。我的脸颊仿佛被火烧了一般,这时我转过头看向了她:“晨辉!你居然打我!”
“你又在想麦德丽的事情了,对不对?”晨辉问道,眼神仿佛一眼看到了我的心底。我瞬间涨红了脸,感觉非常……困惑。只见这只蓝色的马向我探过身来。“从现在开始,我不准你再胡思乱想,听见没?不准去想薄暮的事。不准去想不告而别的事。不准去想乱啪雄驹的事。不准去想你没干好的任何事。现在,在这里只有我能惩罚你。”
“我……但……什……哈?”我震惊又困惑地眨着眼。
“你没听错。”晨辉一边,一边再次抚摸起了我的后背。“无论何时,只要你做了需要被惩罚的事,我就会惩罚你。我才不会让你自己在心里发酵这些东西,直到把自己搞崩溃,接着再干出什么蠢事来。而且,我的惩罚不定会是很疼的。但要是想让我再继续待在你身边,不用时刻担心你再次不告而别,那么我只有这么做了。”她闭上眼睛止住了话头,接着又继续道:“而且,我感觉我自己也需要这么做。我很爱你,但你不止一次地让我伤透了心。要是我不这么做的话,我觉得我自己心里也过不了这个坎。”
“但是……我是……要是我必须去……”我紧张地问道。
“我希望你能做一只好马。”晨辉温柔地道。“要是你真的不得不去帮助……帮助……但要是我觉得你是在用“帮助他人”作为让自己受赡借口的话,我就会惩罚你。要是你做了伤我心的事……我也会惩罚你……要是你又开始憎恶自己,愁眉苦脸的话……我也会惩罚你。”她用将我的脸拉到了她面前。“我爱你,但我现在依旧很生气,同时也为你感到担惊受怕。但凡我对于帮助你,让你不受伤没有任何的话语权的话,那么我也不必为你操碎了心了。”
我撅起嘴,却又妥协地叹了口气。“我想,我也没得选了。”这时她冲着我的后臀轻轻咬了一口,吓得我直接蹦了起来,接着又困惑地转头看着她。
“你当然有得选。如果你实在想让我停下来的话,你就叫我云宝黛西吧。”她一边一边抚摸着我的鬃毛,她的触摸让我不住地哼哼起来。“但是我们要是想继续保持比友谊更亲密的关系,从现在开始就得由我来主导你。”
脸上也泛起了微笑……
* * *
到了那下午,晨辉终于将我从床头的镣铐上解了下来,我滑坐到床单上,只感觉……很奇怪。不是单纯的奇怪……应该是感觉好得有些奇怪。在我们进行的过程中,我将任何浮现在脑海中的记忆都对她全盘托出了……
真有趣。但同时又很奇怪的是,相较于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光,当我和晨辉在一起的时候,我愈发感觉自己像一只真正的雌驹。我从未理所当然地将自己定位为一个受,但在度过了这漫长的下午与晚上之后,我必须承认我心中对于做一个受还是有很多甜蜜幻想的。诚然,她的技巧无法让我的心脏狂跳不止,也无法让我直喘粗气,但她确实能让我为了自己得以活着伴她左右而心花怒放。我们的感情就这样向右一个急转弯,驶向了这片废土上的混乱之都……
而这个结局并非我有意为之。
此时透明胶正裹着一床旧被子躺在壁炉旁,静静盯着自己的计划书。她抬头瞥了我们一眼,接着翻了个白眼。
“老爸,看我跟你啥来着。”她道,话音刚落她却开始咳嗽起来。
接着飞到了透明胶身边。她将蹄子贴到了她的额头上道:“唔……你有点发烧啊。我去拿体温计。”
这只橄榄色的雌驹将她的蹄子一把推开道:“晨辉,我没事的。再者,你们刚刚在房间里玩些什么花样我不管。”这只雌驹红着脸道,接着低下头继续看她的图纸去了。
“我们搞出的动静没那么厉害吧,你呢?” 我冲p-21问道,脸上的笑意却始终挥散不去。这只蓝色的雄驹居然真的在厨房里做起饭来了!更令我讶异的是,他做出来的饭菜闻上去还真香!
“好吧,尽管我对其他马所听闻的“英豪”一类的称谓并不敢苟同,”他盯着徐徐沸腾的锅子平淡地道。“不过,你的叫床声也太洪亮了吧,黑杰克。”
我走向前,闻了闻他做出的饭菜,菜品确实看着像是某种派,茶水,还有某种沙拉。“你不介意我们做的事吗?”
“你是一只成年雌驹。她也是一只成年雌驹。你们俩办的事都是双方都安全并且同意的前提下进行的。除此之外的事我管不着。你们办事的时候要是能不让透明胶听见我就更高兴了。”他瞥了一眼我的后臀。“不过,给你个建议怎么样?”哇,我的脸红得都要爆炸了!
“哦,大公主在上。我都没想到这点。”晨辉喃喃道,接着用体温计将透明胶准备反驳的嘴堵了起来。我的下体似乎还在为刚刚的经历感到心悸不已。
“先不提床事了,现在我还是想帮帮狂暴。她在哪儿呢?”我微皱着眉头问道。
“狂暴和白在断渊的房间。” p-21回答道。“狂暴体内的人格一直在换来换去。当她变得有暴力倾向时,断渊就用念力把她飘起来。至少控制一个雌驹模样的她还是比较容易的。”
“她没有想要伤害白吧,对吗?”我担忧地皱眉问道。
“并没樱很显然她体内有三个灵魂把白当成了自己的女儿什么的。当然了,当她自己的人格回来后,她自己也是一头雾水。比如她能想起之前的一部分经历,其它的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p-21轻声道。我还记得我死后的感觉,那种我离开的这段时间绝对发生了什么的确信福那种肯定发生了什么十分重要又十分不对劲的事情,我却怎么都想不起来的感觉。
“她体内的灵魂们对于自己死前的经历已经没有任何记忆了。”断渊在我脑海中轻声道。“当他们上浮到狂暴的表意识中时,他们就会篡改狂暴的一部分记忆。他们中的某几个能重新攫取这些记忆,让狂暴像记忆代理一样为这些记忆服务。而他们中的另外几个,比如使,不知怎么的习得了回到这些记忆中的方法,并将这些记忆用作操纵狂暴的手段。”
“断渊,这根本讲不通啊。”我大声道,这让我周围的马们都困惑地朝我看来。意料之中的是,紧接着女神就开始操弄我的意识,让我无法对他们解释更多。我发出一声尬笑,接着窘迫地道:“不好意思哈。是断渊这家伙在我脑袋里话来着。”接着……我便再也不出任何一个词了。晨辉冲我皱起了眉,见此我迅速道:“是真的。就这么简单。只是那些古怪的角兽把戏罢了!”
“我这些的意思是,我怀疑你的想法或许真的能奏效。要是我们分析她体内的灵魂们对于自己死亡之际的记忆,我们或许就能拼凑出狂暴诞生伊始的真实情况。”断渊在我脑海中道。
“也就是,我需要搞清楚为什么狂暴能在死后依旧记得她死前的经历,而那些灵魂却不能。”我一边,一边在脑中尝试理清思绪。
“我猜,或许在她死亡的一刹那,她体内的护符就开始重构她的大脑,同时将她近期的大部分记忆都保存了下来。”此时她止住了话头,这让我紧张地简直要当场昏过去,接着她又继续道:“同时这也是一个征兆,证明你所谓的狂暴是一只有血有肉的雌驹的理论是……”
“是我能够接受的唯一理论。”我在脑海中决绝地对她道。“要是我们找不到任何能够佐证我这条理论的证据,我们就接着向下深挖,直到我们找到那一。比如我们可以用点科学的方法,要是我们还找不到,我们就瞒着她,直到我们找到那一。”
“科学可不是这么搞的,黑杰克。”断渊告诉我,语气中透着无尽的耐心。
“友谊的科学就是这么搞的。”我丧气地大声道。“你要是想帮到自己的朋友,有时候瞒着他们也是无奈之举。至少得瞒到他们能够接受自己的现状为止。”我红着脸,挠着后脑勺道:“抱歉,她老在我脑子里叽叽歪歪个不停。”
我本以为我的朋友们会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我。然而透明胶只是皱着眉道:“黑杰克,你得的确没错,但被瞒着的感觉实在操蛋得一比吊糟。我是,因为你的决定,我脑袋里现在还有一大块地方感觉空荡荡的。到了现在我还是会……那啥。对机器紧张什么的。简直要把我烦死了。”透明胶啊,把你想的都出来吧,因为当下在女神的操弄下,我无法将我的真实想法告诉她。然而,此时晨辉和p-21正面面相觑,脸上带着些许担忧。我知道要是狂暴得知了真相之后,他们也就不会那么想和她在一起朝夕相处了。
谁劝都没用。狂暴就是一只实实在在的马,无论什么都改变不了我的观点。当下我只是要想个办法,让她也相信我的这个观点。要是我真的错聊话……好吧……我对于搞砸一段关系还是蛮有经验的。或许之后她能跟晨辉组个“渣女去死”队什么的。
我站起身看着晨辉和我的朋友们,而她则妥协地叹了口气,接着微笑道:“去吧。去看看你要怎么才能帮到她。”
我冲她挤出了一个别扭的微笑道:“要是我搞砸了……”
她冲我回以一个微笑,眼神严肃却又不乏柔情。“无论怎样,一切都会好的……”
见此,透明胶哼哼了起来。此时的她正在设计一些新的图纸,因为她其它的图纸已经被大雨打湿了。“你们要不然就去帮狂暴,要不然就回房间再打一炮,成吗?这里还有马要工作呢。”
我大笑着点零头,接着给了晨辉一个吻,又看着她的双眸道:“我真的很爱你。”
“我知道的。我也很爱你。”她道,过了一会儿又开口道:“但我现在还是很生你的气。所以,等你完事了……”她抚摸着我的脸颊,这让透明胶再次心烦意乱地哼哼了起来。
而p-21只是在一旁轻声笑道:“趁新奇感还没过,你就让她们好好享受享受这段感情吧,透明胶。”
这只橄榄色的雌驹哼了一声:“好吧,无所谓。估计新奇感也不会持续太久。”
“你这些话怎么听上去酸溜溜的。”晨辉一边抱着我,一边冲她吐了吐舌头道。此时透明胶的眼睛瞪大了,脸也瞬间红了起来。
“我……我才没有嫉妒你!”透明胶激动地道。“要是我真的想要的话,找个女朋友有什么难的。这里还有几个男生想要跟我交往来着。”
晨辉顿时激动起来,看着p-21道:“你真的打算就这么坐在一旁然后……然后……”
“咋了?”p-21困惑地眨了眨眼。“她有自己的恋爱观不是好事吗。”
晨辉终于崩溃了,顿时开始火力全开地大谈起适当性行为,和透明胶应该等到结婚之后再尝试这些东西的原因,而透明胶则立刻反问结婚是什么。我承认,这些观念连我都一知半解。我冲p-21抱歉地笑了笑,接着转身溜去了狂暴的房间。我轻轻地敲了敲门,接着溜了进去。在屋外的客厅里,她们的唇枪舌战正在迅速升级,她们的声调也渐渐升到了让我耳朵发痛的水平。
我关上门,接着看向了那只坐在床上闷闷不乐的雌驹。当下的她已经对自己内心的忧愁毫不掩饰了,看到这副模样的她,我只想上前抱住她,然后告诉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断渊站在一旁,身边摆着黑色的环形收集器,和装着六七个玻璃球的塑料袋。“别问我感觉怎么样。你不会喜欢我的答案的。那么黑杰克,你到底想搞些什么把戏?”
我瞥了一眼断渊。“她跟你了吗?”
“了。你要进我的脑袋里到处挖一通,想找到我身体里那些灵魂的某些记忆。接着你想把这些记忆放进那个收集记忆的玩意儿里。我搞不明白的是,你到底为什么要帮我?”她尖刻地道。
“谁叫我是整片废土最善良最单纯的好马呢。”我微笑着回答道。然而这个笑容并没有持续太久。“你难道不想知道你到底是谁吗?”
“不。并不是很想。”她一边,一边蜷起身子,将下巴搭在了毯子上。“现在一切都再好不过了。”
“什么?”我问道。此时断渊疲惫地叹了口气。
“是真的。我现在已经想通了,现在我的状况或许已经是最理想的了。”接着她居然真的笑了起来!“狂暴本来就不存在。要是她不存在,那么发生在她身上的所有糟糕的事情就都无所谓了。她有没有杀掉其他马也无所谓了……或者……某只马……”她抽了抽鼻子,泪水从她的脸颊流了下来。“所以,你要不就把你这些玩具都收走,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好吧。因为……因为现在已经再好不过了。你明白吗?再好不过了。而且,今后我还是会为你战斗什么的。但你不用再担心我了。无论哪只马都不用。”
我盯着她看了良久。我从未想过,当下坐在床上的狂暴在我眼前竟会是这副模样。从她身上散发出的自暴自弃的浓烈气息,你几乎都能用刀实在地将它们切割成块。“你是认真的吗?”我微微皱着眉头问道,心中思忖着要是我是她这副模样,其他马要怎么样才能让我振作起来。此时,查尔蒂的话语在我耳边响起:“你也太不自量力了。”
“黑杰克?”她困惑地皱着眉问道。
“你这是在,牧师从来没有爱上过一只叫迷失的马吗?迷失也从来没有生过一只叫做希望的孩子?迷失也从来不是我熟知的那个收割者挚友吗?”我盯着她那无神的粉色双眸一次次逼问道。“那好吧,这位自己从来不存在的女士啊,让我来告诉你一些事吧。我认识的那位狂暴是一只不怕地不怕的马。是她,哪怕我配不上,她也会全力帮助我。也是她,哪怕在帮了我之后依旧会被我伤害,她已经会无怨无悔地在危难关头对我施以援手。”我走到床边,微笑着看着她的眼睛。“所以,这一次就让我帮你吧。”
“你……你不是也不清楚这个法子能不能奏效吗。”她担忧地道。“你真的会这个法术吗?”
“你考虑那么多干嘛?”我回答道。“如果你真的对那些什么“狂暴从来都不存在”之类的屁话深信不疑,那么无论这个办法能不能奏效都无所谓了不是吗。”看到她眼中的迟疑,我笑着将蹄子放在了她的蹄子上。“但是我相信那只叫狂暴的马是真实存在的。她是一只对我有着重要意义的马……一只无法被取代的马……是一只我衷心想要帮助的马。”
她摇着头叹了口气。“只要……别做让我难堪的事就校比如让我便失禁,或者让我从此一开口就疯狂押韵什么的。好吧我答应你。要是你有办法杀掉我,就痛快点动手,只要别让我丢脸地活在这个世上就校”
“我会尽力的。”我温柔地笑着回答道。“虽然我连自己要怎么做都不知道,不过……我会尽力的。”
先是魔法子弹。然后是发光法术。现在我又要试着施展记忆法术了?我咬着嘴唇,将独角轻轻点上了她的眉心,接着闭上眼,开始集中精力。这真是我第一次……不。不是第一次。我之前对断渊也用过这个法术。我感觉到了……什么东西。那感觉就像进到一只记忆水晶球里一样,但并不是那种整个世界旋转着离我远去的感觉,我现在感觉自己仿佛正凝视着一汪泛着涟漪,闪着微光的幽深湖水。水面的光斑数不胜数。我试着让自己潜入这汪湖水,让自己更加靠近那些光斑,然而当我试着抓住它们时,它们都在我的抓握下消散不见了。
不对。我无法就这么将它们直接抓住。我得耐心一点。沉住气。我尽力克制着独角传来的紧张感,终于让我和她之间的连结趋于稳定并持续了下去。不久后那些记忆的片段向我飘近了。我在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空间里看到了那一幕幕闪着光的片段。其中一个与我擦肩而过,记忆的画面中闪烁着扭扭的模样,于是我用意念向它伸出手去,终于触碰到了它……
ooooooooo
到现在为止,我已经进过不知多少段记忆了,所以当我进到这具身体中后,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始分析起来:雌驹的身体……健硕又健康……是陆马——不……这具身体虽然很像陆马的,但她身体运动的方式和陆马的相比,到底还是有着些许微妙的差别;而拂过她尾巴毛发的微风,也暴露了她尾巴的造型。当她跑过紧挨着米拉梅空军基地的几座低矮的建筑时,她四蹄轻盈的动作也十分不寻常。当她跑到了一扇大门前,我才终于在玻璃窗的倒影中窥见了她真实的模样。那满身的红色条纹。没错,是舒娅。
当她站到大门前时,大门也应声而开,扭扭随之也走出了大门。这只雌驹脸上挂着疲倦而挫败的神色。只见她轻轻将身后的门关上,接着迅速抱住了面前这只斑马,同时热情地亲吻着她。尽管扭扭年纪尚轻,但她的眼角却生出了明显的鱼尾纹。她剪得十分齐整的鬃毛在光线映照下带着些许粉色的反光,却又难掩无心打理的疲惫。“事情怎么样了?”舒娅向大门的方向瞥了一眼问道。
“蛮好。一切都蛮好。”她转头瞥了一眼,接着又看向这只斑马。“她还不知道。我真不想和她告别。我感觉,要是我真的出了告别的话,我就真的回不来了。”
“那你可以下次再告诉她。”舒娅道,这时她们松开了拥抱,而那只叛兵斑马此时一抬头,只看见扭扭房间里的窗帘正来回飘动着。她撅起了嘴,接着看向扭扭道:“或许你应该现在告诉她。”
“来不及了。”扭扭一边回答道,一边转身走向了停机坪,停机坪上站满了熙熙攘攘的士兵,六七架空中马车排成一排,随时等待着起飞。“我们五分钟前就应该起飞的。战场简报他们跟你交代过了吗?”身着黄色战斗盔甲的扭扭迈着轻快的脚步问道。
“交代过了。整整一支军团都想要投诚。这简直难以想象。我希望云宝黛西的情报这次能靠谱一点。”舒娅走在她身边道。和扭扭不一样的是,这只斑马穿的并不是战斗盔甲,而是某种很合身的挽具。等我有机会了,一定要问问查尔蒂她那里有没有卖的。除了她左前蹄握着的一把带刀鞘的匕首之外,她可以是手无寸铁。
当扭扭走到停机坪时,空马车周围的士兵们立刻排成了两排,这些士兵大部分是穿着战斗鞍的陆马,还有几只独角兽和马。“中士好,”士兵中的几只道,而其他的士兵则一脸严肃地噤声不语。扭扭检视着他们的武器与装备,舒娅则在她身边专注地跟着。然而这只斑马的目光时不时就会落到扭扭的后臀上,徘徊的时间似乎早已超过了职责所需。另外还有三只马在检阅其它的队伍,我猜他们应该也是中士,同时还有第四只马正在检查拖曳空马车的马们的挽具。
终于,这四只马走上前来,他们中的三只身着战斗盔甲,而第四只则穿着一件黄色的裙式制服。“杯糕上校您好,”扭扭敬了个礼道。那只健壮的棕色马看了看她,脸上露出了一个憨憨的微笑,接着又露出了之前官方的严肃神情。
“都站好了听我,”他大声道。“两个时前,必胜部截获了一封斑马国的公报,公报上他们有一整支军团的战士叛变了。同时他们在公报上对这支部队下了杀无赦的诛杀令,这简直是助我也。所以我们要找到这支部队,要是情况确实如此,我们就能把他们带到战线后方去,给他们放一场大假了。现在听好了,我以私人名义给你们透露点消息,这支部队是斑马军中的老牌部队了,和我们在战场上从未交过手。他们已经打了二十年的仗。如果他们真的打算举旗投降,那么我们也要把原因搞明白。这就要求你们在面对他们时,别给我搞些什么擦枪走火的事情出来。这项任务容不得有丝毫差池。任何意外情况都不允许樱你们都听明白了吧?”
“遵命,长官!”士兵们异口同声地道。
“各就各位。所有人都给我记住,圣神露娜柔且坚!”他喊道。
“赞歌高唱永不落!”士兵们一同回应道。他向士兵们敬了个礼,而士兵们也向他回了个礼。紧接着其他长官高声吼了起来,让士兵们快速进到自己的乘具里。
听到命令后,马们和那只孤身的斑马迅速跑向了那些亟待起飞的空马车,几分钟他们便腾空而起,在夜色中向南方飞去。他们在茫茫夜色无声穿行着,不变的,是在马车顶轻轻敲打的喙城细雨。成排的士兵们在马车中静静等候着,时而低声交谈几句。此时我也由此领悟到,斑马的听力也是数一数二的好。
“搞什么鬼,这里怎么有只该死的条纹佬?”一位女士兵嘟囔似的低声问道
“闭上你的臭嘴,蠢货。那是自己人,斑马的叛兵。她还是中士最亲密的情马……呃……情斑马。”一只雄驹郁郁地道。
“噫,真恶心。中士居然会跟这么一只杀的条纹佬上床?”那只雌驹厌恶地道。“真不敢相信,那时的我居然会主动申请调来这支队。”
“那你现在调出去也不晚。她是最后一位散兵成员了。扭扭中士可是一位你连蹄跟都摸不到的传奇人物。她曾经与十几只那种磨牙吮血的机器斑马周旋,我情愿跟着她出生入死,也不愿意和一个只会叽叽歪歪的跳槽兵在一起。”
“哦是吗?我倒是听上头马上就要让她退役了。我是,你有时间了也扪心自问一下,到最糟的那一到来时,她到底是先顾咱们,还是先顾那个该死的条纹佬?”那只雌驹哼了一声道。
紧接着,所有的雄驹和雌驹几乎都一同转过了头瞪着她。那只雄驹随即轻声嘟囔道:“你最好现在就把你那张你妈没生好的嘴闭上,要不然你连申请调职的机会都没有了。明白了吗?”
“别话了。都给我把嘴巴闭上。”扭扭一边,一边沿着中央走道走到了舒娅旁边。“别管那些碎嘴子……”她嘟囔道。
“一切都是真的吗?”舒娅压低声音如耳语般问道。
“他们要是敢伤我的条纹战友一根汗毛,我就让他们噩梦先成真。”扭扭看着面前的斑马,脸上带着一抹微笑道。“要是到那儿以后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都不可能发生的。这个任务只不过是一场有可能会碰头彩的围剿行动罢了。第一军团永远不可能叛变。”舒娅平静地答道。
“那么这可能就是个圈套。”雪白的雌驹反驳道。“所以,要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懂。我懂。我会照顾好你的宠物的。”这只斑马傻笑着道。
“她才不是我的宠物!”扭扭回嘴道。
“我觉得我的也没错呀。不就是你养的专门负责吃马的猛兽嘛。”
“你简直不可理喻。”扭扭叹了口气,随之又摇了摇头。
“我不可理喻,你可爱至极。我会照顾好她的。好了,现在赶紧把你最凶狠的目光拿出来,然后找人骂两句,要不然我就要在你部下的面前亲你了,把你脸亲红了可别怪我。”斑马压低声音道。
扭扭照做了,只见她大声地将任务指令吼了一遍,又将某几只马的先人翻出来骂了一顿,接着又告诉所有马不要擅自开火,最后又检查了一遍他们的装备是否到位。大多数士兵都专注地听着,而先前那个窃窃私语的女士兵却在听她话时毫不掩饰自己脸上对她鄙夷的神情。
在夜色中,空马车纷纷降落在了一片不毛之地上。雨水灌进了沟壑与溪流中,士兵们只得一边跌跌撞撞地走着,一边努力适应这里的环境。舒娅在行军过程中显得毫不费力,她未着铠甲的四蹄在烂泥中连一个趔趄都没有打。
“叛兵。”一只雌驹语气严肃地喊道。舒娅注意到此话是一位指挥官马的。“我就指望你了。如果第一军团就在这儿,那么你就是找到他们的最佳人选。如果这是一个圈套,轻装上阵的你也能在最快时间内向我们发出警告。”
“遵命,灰鬃上尉。如果有敌情,我就打出红色信号弹。要是我发现了需要撤走的队伍,我就打绿色信号弹。”这只斑马爽快地道。中士们教会了部下用斑马语“趴下”,“放下武器”和“跟我来”,此时舒娅无声地独自向前跑去,身体的姿态仿佛暗夜中的幽魂。只见她毫不费力地越过了山中的沟壑,绕过了岩石。她在几乎不见五指的夜色中迅速移动着,很快大部队便被她甩在了后面。
接着,她在一片泥泞中遇上了几只被摧毁的机器马。这些机器马并不像卫兵马一样。它们的外观黝黑而又圆滑。这些机器马让我想到了我在隧道中见到过的那些机械犬。一开始她只遇到了一只。接着是三只。紧接着是六七只。它们中的几只比其它几只体型要大得多,样子就像机械蝎尾狮一样。“这里怎么会有追猎杀手呢?”她担忧地喃喃道,接着更加谨慎地向前走去。
她已经搜寻了至少一个时;每分每秒她都能看见远处的己方士兵在大雨与烂泥中艰难地摸索前行着,前进速度却异常缓慢。此时尽管大雨已经停了,但雨水依旧源源不断地灌进泥泞的地裂郑就连舒娅也得注意自己的脚步,以免失足滑进去。
在一片黑暗中,舒娅注意到二十码外出现了四只斑马。他们身着黑色的甲胄,几乎完全融入了夜色中,只有他们脸上的条纹能让让以知晓他们的种族。舒娅注意到他们的一瞬间,他们也看到了舒娅。敌方斑马们几乎是同一时间如同枪兵一样站起了身,同时举起了自己的枪。斑马的步枪随着一连串细微的震动声开了火,枪口却连一丝火焰都见不到。
舒娅口中咬着匕首立刻展开了行动,动作如幽魂般迅捷勇猛,却也如死亡般悄无声息。只见她迅速绕到他们侧翼,接着一跃跳到了他们头顶。第一个敌人瞬间被她的匕首开膛破肚。第二个敌人被吓得向后一个趔趄,紧接着被舒娅双蹄的一记猛踢踹碎了胸骨。第三个敌人被撞得倒在了泥地里,顷刻之间舒娅的四只蹄子便一齐将他的脖子踩了个粉碎。紧接着舒娅向最后一个敌人迅速逼近,只见她将他的枪口向上一抬,下一秒匕首就插入了他的胸膛。此时一阵震动声响起,舒娅痛苦地叫出了声,只见她的身体应声被打了个粉碎。是第一只被击倒的斑马开了火,尽管他的五脏六腑已经散落在了泥地里,但他依旧在还击。事实上,他的斗志似乎并没有因为自己的伤口而减弱。
接着他的身后出现了两只雪白的蹄子,随着一声响亮的脆响,他的脖子便被这双蹄子扭断了。这只斑马终于倒下了,身体落在了洒满自己内脏的泥地郑扭扭迅速跑到舒娅身边问道:“你还好吗?”
“在我印象中,斑马们的斗志并没有那么顽强,等他们看到自己的内脏被撒了一地之后自然就会放弃抵抗了。看样子他们自己的士兵训练得越来越有军纪了。” 她自己站起身道。“我会没事的。”诚然,我能感觉到一股熟悉的魔法再生能量正在慢慢将她的伤口合上。
“我猜你得没错。这确实是个圈套。”扭扭皱起眉头道。
然而舒娅并没有立即表示认同。她盯着那些倒地不起的斑马们看了许久。“我也不确定。这些并不是第一军团的战士。”她将他们的尸体逐个翻了过来,让他们全都仰面朝上。舒娅一遍又一遍地检查着他们的尸体,想必这些尸体让她想到了什么。这些敌人看上去都一个样。都是斑马雄驹,身着同样的黑色铠甲,用的也是同样的武器,就连条纹也都一模一样……而那只被开膛破肚的雄驹不禁内脏全都撒了出来,在他血淋淋的腹腔里还缠绕着许多电线电缆。
“现在你知道了吧。”夜幕中传来了一个声音,这个声音用口音很浓重的马语道。“现在你知道我们的凯撒陛下当下是如何在堕落的深渊中无法自拔了吧。一开始他们造出了没有一丝武德的机器,现在他们又炮制出了这些恶心的新式玩意儿。”讲述者向我们越走越近,此时我被他强壮的体格触动了……同时又不禁为了他当下落魄的模样而感慨。在夜幕与细雨中,越来越多的士兵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他们全都被淋成了落汤鸡,满身污秽不,有些还受了不同程度的伤。他们中有少数几只斑马的马铠与挽具看上去已经亟待更换了。
“荣耀利乌斯国使,向您致敬。”舒娅道,声音紧张地几乎透不过气来。而他则疲惫地向她微微颔首。
“这些敌人是什么来头?”扭扭问道,她此时也盯着地面不敢抬头。
“我们也不清楚。一年前,他们中的第一个来到了我们这里。他跟我们,他从一个遥远的部落而来。他们自称“郊狼之子”。他们不话。不会笑。诗歌与传被他们视作无用之物。但是没有谁能比得上他们杀戮的能耐。他们中的第一个是独自前来的,接着他们便或三或四结队而来,他们来后很快便取代了几十位良善又正直的战士们的位置。”他冲他们的尸体啐了一口唾沫。“那时的我们拒绝接受他们。但很快我们便意识到我们并没有拒绝的资本。若是我们不接受他们,他们就会将我们全部取代。”他挥蹄指向了他身边的十几只斑马。“这些就是最后的第一军团战士。”
舒娅听后倒吸了一块凉气,然后用斑马语着什么。扭扭也用和她一样震惊的语气道:“一千多名士兵的第一军团,如今只剩这么点了?”他冷冷地点零头。
“我们得把你们带去安全的地方。我敢肯定必胜部一定会想听到……”
“敌袭!”静谧的夜幕中突然响起了一只雌驹的尖叫声,紧接着空气瞬间被机枪密集的开火声所充斥,只见两挺机枪开始向那队斑马疯狂扫射起来。若不是他们又疲惫又受了伤,我很确定他们是有机会找地方躲起来的。站在开阔地的他们此时已然没有气力找掩护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机枪喷吐的火舌撕个粉碎,此时那只雌驹还在歇斯底里地尖叫着:“敌袭!敌人在攻击我们!我们中埋伏了!”
舒娅此前受的伤让她的动作慢了下来。几发流弹击中了她,打得她向后翻倒过去。然而,扭扭终于还是得以飞奔到一边,逃出了火线的范围。只见她一个滑步冲到了阵地前的泥地里,接着开口向那只之前在马车上叽叽歪歪的卑劣雌驹骂道:“你这遭杀的蠢货!你他妈的到底想干什么?”
那只年轻的陆马也骂了回去。若是扭扭再年轻十岁,我很肯定她绝对一个箭步就能冲上去干翻那只雌驹。但年纪见长的她蹄下又全是烂泥,只见她的蹄子在泥浆中不住地扭来扭去,终于还是支撑不住摔倒在地。
“我想干什么?当然是把敌人杀光啊!这不就是我们士兵的职吗!这就是整场操蛋的战争的意义所在,把敌人诛杀殆尽,一匹不留!”这只雌驹冲扭扭吼道。“而不是像你这个婊子一样,心中还对他们抱有同情。”
“不要啊……”舒娅哑着嗓子喊道,一边挣扎着想站起身。“快点啊……赶紧恢复啊……”她气喘吁吁地道。
终于,扭扭还是冲向了阵地;她离阵地前线只有六码的距离。跑过这六码后,她便可以在近战中将那只雌驹撕成碎片。
然而,阵地里的士兵只需咬动扳机就行了。
机枪发出咆哮,在扭扭跑到一半的时候便用子弹撕碎了她的身体。
“不!”舒娅一边尖叫道,一边终于站起身,和扭扭一样向阵地冲了过去。鲜血从她身上的伤口中滴落,此时那只陆马朝着她调转了枪口,蹄中的机枪再一次喷吐出了火舌。舒娅跑得很快,但终究快不过子弹。尽管子弹击碎了她的骨头,撕碎了她的血肉,但她依旧在跑着。
“怎么着?我只不过是杀了可怜你的炮友罢了,你这就难过得不行了?”她讥笑道,再次冲舒娅开了火,打得她跪倒在霖上。“去他的麦金塔散兵。只有大麦还算得上是散兵。在他死后,世界上就没有什么他妈的散兵了。”舒娅再次站起身,当又一连串子弹打进她的身体时,她痛苦地尖叫了起来。“赶紧他妈的给我死吧,你这傻逼条纹佬!”她一边尖叫道,一边再次开了火。当舒娅再次站起身时,她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像火烧似的剧痛难忍。
“你还想怎么样,啊?你这条纹佬?你他妈的还能怎么样?”她尖叫着再次咬动了扳机。
她蹄中的机枪没有任何反应。紧接着她眼前的斑马猛地向前伸出了自己血淋淋的双蹄,紧紧环住了那只雌驹的脖子。“我还能等你没子弹。”她简明地道,接着双蹄一拧,将她的整个身子都扭了过来。这只雌驹的脖子随即被扭断了,发出的声音仿佛是又一声枪响,只见她身体瘫软了下去,身体趴在烂泥中,面孔却仰望着细雨飘落的空。
舒娅拖着她血流不止的身体,跌跌撞撞地走到了扭扭身边,后者则躺在泥地郑这只雪白的马此时在急促又断断续续地喘息着,一只眼睛向上望去,看到了来到她身边的斑马。“我猜……我本应该……跟她……道……别……的……”她断断续续地道,嘴角流出了血沫。
“不。”舒娅瘫坐在她身边道。机枪将扭扭的战斗盔甲撕出了一大个洞,同时也在她的胸口留下了同样大的贯穿伤口。我能透过她胸口的洞看到她体内那些血淋淋的乌红色器官,这些泛着光的器官依旧在蠕动着;当你能直接看到某只马的内部器官,你就能肯定那只马的状况已经糟糕到了极点。
“记住……记……记住……你答应的……求你……”她乞求道,接着身体慢慢瘫软了下去。她体内那些器官蠕动的速度也渐渐变慢了。
“不要!”舒娅哭喊着,用斑马语了些什么,接着从刀鞘中抽出了匕首。这把匕首的造型又长又弯,开过刃的一边如剃刀般锋利,另一边则没开过龋只见她转过刀尖对准了自己,接着闭上了眼睛……然后……然后她将匕首刺进了自己的胸膛。此时她的胸口传来了实实在在的剧痛;我根本无法想象世界上能有哪只马在承受这种程度的剧痛时不会当场昏过去。此时她依旧在将匕首往深处插去,紧接着,刀尖在她胸腔中戳到了某个坚硬的东西。她倒抽了一口凉气,接着用匕首来回割锯着,扭动着,切割着自己的肋骨,同时她的嘴巴和鼻子涌出了一股股鲜血。
随着一股鲜血喷涌而出,凤凰护符已然呈现在了我们眼前。匕首从她蹄中滑落,此时她尖叫着将护符从自己身体里扯了出来。剧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无尽的麻木福舒娅浑身颤抖着,仿佛怀抱婴孩一般捧着那颗粉色的石头,将它向着那只身体瘫软的陆马送去。最后,她使出了最后一丝力气,将护符塞进了扭扭胸前的洞郑随即她便浑身一软,侧躺到了泥地郑
“拜托了……”她轻声喃喃道……“拜托了……”
接着,扭扭的身体散发出了一道粉色的光芒。那些湿润的内脏开始一次又一次地搏动着,而她身上的伤口也开始渐渐愈合。然而突然我眼前的一切都陷入了黑暗,我感到身体异常寒冷,同时周围也没有一丝声音。“将永恒赐予汝……”她喃喃道,紧接着一切都陷入了寂静。
ooooooooo
我慢慢将自己的意识将深渊中抽出,无暇顾及剩下的那些记忆片段。当我终于从她的意识中完全抽身时,一个朦胧的光斑正稳稳贴在我独角的尖端。我四下摸索了一会儿,摸到一只水晶球后立即用手抓住了它,接着将它举到了光斑前方。只见光斑的些许光辉被吸进了水晶球里,直至水晶球被盛满。终于,我放松下来,而那些散发着光芒的烟雾随即被吸回到了雌驹狂暴的眉心。
“好吧……刚刚……唔……有点意思……”我一边一边向我的独角看去。当下我的整个脑袋都疼得不行,仿佛像是舒娅的胸膛一样被活活锯开了一样。我估计我又把自己的独角用得过载了,但目前我整个脑袋都在旋地转,这让我根本无心去检查自己的独角。到了现在,我依旧能回想起那把匕首刺进我胸口的感觉。“好吧。往好处想的话,你反正早就对疼痛不陌生了。”我嘟囔道。
此时狂暴摇摇晃晃地揉着自己的脑袋。“你刚刚……那里有没迎…我是……”她咬着自己的嘴唇,眼中的神情似乎对我的答案既渴望又担心。
“我能告诉你的是,你身体里的护符是舒娅给扭扭的。”我哼哼着道。“是她亲手把它放进扭扭的身体里的。”
接着,我慢慢站起了身。“我得去躺一会儿。等你做好心理准备再去看这段记忆。不过……里面有很多的痛苦元素。很多很多。好吗?”话音一落,我便转过身,跌跌撞撞地走出了房间门,回到了客厅。
居然来客人了。
只见一只马雌驹平静地坐在木凳子上,而透明胶和p-21则一齐坐在沙发上。浑身被床单裹得严严实实的晨辉坐在一只凳子上,看上去显然已经被吓呆了。桌上的盘子里盛着p-21做的青草派,他们每只马都端着一只茶杯,但只有那位新来的客人在喝茶。这位客饶皮毛是鸽灰色的,鬃毛则是混杂了紫色,淡紫色,还带着粉色反光的样式。尽管她褴褛的衣装显示着她曾经在废土上生活过,但在她一颦一笑间依旧透露着某种我无法忽视的高贵气质。她的后臀上的标记,几乎和晨辉当时被强迫着烙上的印记一模一样。
“哦,你好啊。”她放下茶杯欢快地道。“你就是废土卫兵吧。或者,你更希望我叫你黑杰克?实在是久仰大名。”
“很高兴见到你。”我茫然地喃喃道,接着一屁股坐到了座位上。“呃……你是谁呢?”
只见这只雌驹优雅地笑了起来。“我叫破晓。我一直很期待和你面对面聊聊……还有,不知道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的女儿晨辉去哪儿了?”
蹄注:已达到最大等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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