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倾墨挑出了一只瓶子，熟练地拔开瓶口的软木，倒了些粉末出来，均匀地洒在手心的伤口上，动作娴熟得像是做了几百次一样。
萧离突然笑了一声，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大手上，取过一边的白布细细给她包上，动作很轻很温柔：“你可知你最大的好处是什么？”
“总不会是心如蛇蝎。”齐倾墨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懒洋洋地抬眸看着他。
“那也算是好处，但不算最好的，最好的是，你从不报怨，抱怨是这世上最无用的东西。你记住仇恨，伺机而动，制敌于死地，在你的世界没有原谅这个词。”萧离难得这么正经地话，略带着邪魅的脸上眉峰陡然凛冽了起来，透着隐隐的霸气跟狠绝。
齐倾墨懒懒地看着萧离，不过是彼此利用的关系罢了，他今这话得倒是太过掏心掏肺了些，不由得轻扯了下嘴角：“三皇子这话可有意思，世人不都是觉得以德报怨才是真善美吗？”
“你会这么觉得吗？”萧离英挺的长眉一扬，带着几分挑衅，齐倾墨要这样的人，只怕已经死了一百回了。
“以德报怨，我以何物报德？”齐倾墨朱唇轻启，吐字如刀。
这个答案简直太完美了，超出萧离期待的完美，谁都不会明白，在他的皮囊下藏着一颗怎样的心。从第一眼看到齐倾墨，他仿乎就看见了隐藏起来的自己。那日她一身狼狈地闯进相府前厅，明明是死寂的眼神却慌乱地喊着：“父亲救命”
从第一眼看她的眼神起，萧离就觉得熟悉，后来恍然明白，那样的眼神与当年的自己何其相像？只是后来学会了隐藏锋芒，而唯一懂他的人，只有青微。
他以为这一生都只会有青微，至到齐倾墨以这样盛世相迎的姿态，悍不畏死地登场。
“你身边缺个人，我把泠之继给你送来吧，她是个女子又懂武功，正好跟着你。”萧离不肯承认的是，当齐铭的剑刺向齐倾墨的那一刹那，他的心跳陡然停止，脑子几乎有了短暂的空白，这样的情况他从未遇到过。
“好。”齐倾墨并不虚情假意地推辞，她身边的确少个会拳脚功夫又靠得住的人，泠之继虽然脾气傲了些，但总归比在外面找人信得过。
萧离就知道齐倾墨不会推脱，身子前探修长手指伸出勾住齐倾墨的下巴，拇指摩挲着齐倾墨脸上伤口旁边的皮肤，带着一点点温润的暖意，坏笑一声：“来，美人儿，爷给你上药。”
他实在不应该总是这样笑，这样笑的他如同带着诅咒的恶魔，没有几个女子能逃脱，透着一点点坏，一点点调皮，还有一点点挑逗，试问这下哪个女子能抵挡得住萧离这样的笑容？
齐倾墨在心底里最深处悠悠，悠悠，且长的叹息一声，叹到了永远不会有人看到地方，俯身向前，抹了些药膏在萧离手指上，声音低哑带着奇怪的魅惑：“那爷可要当心点，别弄疼了我。”
……
这挑逗大胆的话很容易让人想到别的什么事情，萧离可不是什么未经人事的少年，一听齐倾墨这话便立时想歪了，连忙往后仰了仰脖子，古怪地打量着齐倾墨。
可齐倾墨只是一脸无辜懵懂地望着他，水意盈盈的眸子漾着浅浅的水气，仿乎在问他怎么了，微微偏着头的样子实在看不出有半点邪恶的意思，萧离干咳两声，目光闪了一下才把药擦着齐倾墨脸上的伤口上，动作极轻。
她脸上的肌肤极好，跟白玉一般光滑白皙，两人面贴面隔得这么近，甚至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十分淡雅，联想到她刚才的话，萧离这张老脸也很不好意思地红了一下。
齐倾墨正好看到他脸红到了耳后根，忍了片刻之后终于憋不住放声大笑起来，能把传中看尽下美人，享遍人间艳福的三皇子逗得面红耳赤，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当然令人心情大好。
“你笑什么？”萧离脸更红了，一把扳过齐倾墨的脸，正对着自己，中间不过两指之隔。
齐倾墨眼睛里都是满满的笑意，扬起的嘴角都快要盛不住：“三皇子在想什么，我就在笑什么。”
好张利嘴，萧离让她逼得没话，要是她邪恶岂不是要承认自己想了不该想的东西？要是这么放过她实在太便宜她了！
恶向胆边生，萧离欺身上前压倒齐倾墨，她娇的身子被他结结实实地压在身下，四目相接，都有些愕然，突然萧离伸出手挠着齐倾墨的腰，惹得齐倾墨一阵阵发痒，忍不住扭动着身子躲避，也忍不住直笑个不停。
她求饶，告输，萧离不肯，手却不知怎么一滑将她整个腰抱住了，她腰肢柔软如柳，细细一握便像是会掐断似的，明明只是个柔弱的女人，让人心生怜惜想要保护。
他停住，凝视，齐倾墨隔着衣服感受得他身上微微虬起的肌肉，还有强烈的男儿阳刚气紧紧相裹，那胸膛宽厚得像是能做她依靠的港湾。
凝滞的时刻引得桃花飞舞，暖风微醺，连呱嗓的蝉鸣也安静下来。
“姐，我备零清粥，三皇子不妨也尝点？”鹊应的声音就像是搅动一池平静湖水的鱼儿，突然跃出来，打破原本静止的画面。
有一种默契是你不得不相信的生俱来，两人同时起身，整整衣摆，心照不宣地谁也不提刚才不过短短片刻的放纵。收好全部的情绪，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走出内间来到外厅。
“三皇子要是不嫌粗茶淡饭，不如试一下鹊应的手艺。”齐倾墨淡淡。
“嫌倒是不嫌，只是我还有别的事，要先走了。”萧离闻了闻鹊应做的菜，香色俱全，只是他心底有个声音一直在“快走快走，这里再不能留”，于是他只好听从心底的声音。
“既然如此，那就不送了。”齐倾墨也不作挽留，自己入了席端起一碗米粥，是真没准备送萧离的架势。
“过几日我就让泠之继来你这边。”萧离想了想，又交代了一句。
“嗯。”齐倾墨喝了口粥，只应了一声。
萧离觉得好生无趣同，刚才那难不成是幻觉不成？郁闷了半摇摇头，也不指望齐倾墨这样的女人会来一番多么特别的相送，哪儿来的打哪儿回去，又跳了窗子翻了墙头离开了相府。
齐倾墨神色如常地喝着粥喝着菜，鹊应犹豫地半还是心的问：“姐你还好吧？”
“我怎么了吗？”齐倾墨抬头问。
“不上来。”鹊应不知道该怎么，姐看上去的确跟平时没什么区别，但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一如往常有点刻意的感觉。
“别总是胡思乱想，丽梅在做什么？”齐倾墨淡淡揭过这个话题。
“没什么，她在屋子里绣花样，看上去她绣工很不错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着闲话，齐倾墨随意吃零稀粥就称吃不下了，拉着鹊应继续下棋。鹊应总觉得齐倾墨哪里不对劲，却又不上来，想了半也不好问，只好闷着头落子。
时间闲闲散散地过着，转眼便是午后，阳光细碎地收起，点点余晖斑驳着穿过树叶，鹊应看着棋盘上被齐倾墨吃得七零八落的棋子，憋着不话。
“输，要输得起。”齐倾墨边收着棋子边。
“知道了。”鹊应很虚心，对齐倾墨的话，她向来从不怀疑：“姐，前几日五公子送的帖子你怎么看？”
那帖子是两日前送来的，五公子自然就是齐府老五齐宇，这人心思起来，倒比齐铭深沉了不知多少，行事稳重老成得不像个年轻人。
帖子上写的是齐宇约齐倾墨今晚上去沿河街边的游坊上坐，叙些家常。
看着鹊应递过来的帖子，齐倾墨拂过自己尚还有些疼的手背，看向窗外，齐家兄弟已经忍不住了吗？
看着今齐铭这样意气风发的样子，齐倾墨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自己那个幼年早逝的六哥，如果他平安活到现在，也应该跟齐铭一样高大英俊了吧？自己的血脉至亲却被父亲和姚梦害死，齐铭齐宇是帮凶，宰相府啊宰相府，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替我更衣吧，带上丽梅一起去。”齐倾墨许久才回神，懒洋洋吩咐。
鹊应替她挑了件鹅黄的薄衫，腰间一抹浅青色的轻丝松松挽了个结，行走之间飘逸摇曳，莫明透着懒懒地风情。
“姐穿这身衣裳真好看。”丽梅摆弄着衣服后面的褶子，满脸艳羡。
“那是，咱姐穿什么都好看。”鹊应得意地。
“是，是，穿什么都好看。”丽梅脸上的羡慕之色非得没有减少，反而越发浓烈。
齐倾墨挑了只钗子随意往头上一簪，看了她们一眼：“美貌这种东西，能帮你成事才有用，要是帮不到你，不过是一副空皮囊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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