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朝兮这一睡，就是十。
任凭他再是强悍，也无法在身心俱疲之后保持清醒——事实上，吴邪一度担心他会走火入魔，从此再回不来这人间。
被暴雨淋成落汤鸡之后，朝兮身上的伤口发了炎症，当夜，便因发烧的高温引起惊厥，麒麟纹身清晰可辨，还一直在胡话，就像……那年从陨玉里出来的张起灵。
几针退烧药下去，朝兮的状况却并没有起色，等药效一过，体温就重新飙升。一群人束手无策，只好尽快带着他离开山林，去外面的大医院里进行系统治疗。
黑瞎子倒是在两日后恢复了一些视觉，体征也渐趋平稳，这令解雨臣等人略微安心几分。毕竟，若黑瞎子因为虫盘被毁而出什么差池，等朝兮醒来，他们确实无法交代。
回程时，解雨臣也向众人讲明了外面的经历。
其实，其他人刚刚进去不久，他和胖子就发现张千军万马有些不对劲。也是这厮长久避世，智谋比起他们这样的老油子略显不足，再胖子旁敲侧击的套话下，很快就发现了几分端倪。
只是他们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的张家人埋伏在附近。
若非这一场暴雨，只怕他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真正打斗起来后，他们这边人数处于劣势，更何况对面是一群训练有素的张家人。幸而朝兮及时赶到，解雨臣的伙计虽都折在了这里，好歹，他和胖子都保住了性命。
“师父……他真的是以命相搏。”
解雨臣一边用酒精给朝兮擦拭身体、物理降温，一边感慨，原是因为能治疗黑瞎子的石胆虫盘已毁，朝兮大概是不能再让他出事了。
朝兮曾过……他拥有的，真的已经不多了。
“怪我们，没有追上朝爷……不，都怪我，是我给了那些人可乘之机，以至于让朝爷踏入陷阱……都是我的错！”
黑瞎子痛苦地一拳一拳砸向树干，可惜悔之晚矣。
“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那些张家人知道了真相，就早晚就逼着他入局。”
此刻，反而是吴邪相对冷静地分析起状况，叹息道：“恐怕以后想要杀他的人，会源源不断了。”
暂时驻扎的营地里愁云惨淡，就连黎簇，也成不话，瞅着吴邪都不再那么扎眼了。
胖子作为绝对的局外人，看着他们这副鬼样子，尤其张起灵，好像捏一下都要碎掉了，就感慨道：“我从前都在想，哥他二大爷何德何能，又不是什么普度众生的圣父，怎么就能得到你们一个个的另眼相待？现在我倒是觉得，喜欢他的人越多，他的负担也就越多，一个都丢不下……我都觉得他可怜了。”
有些时候，得到最多的那个人，未必就是最幸阅。
旁观者的话落入当局者的耳朵，无非是各自思量。
他们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丛林深处，回到了租马的那个彝族寨子，还了马匹，付了尾款，然后与江水对岸的留守伙计汇合，驱车赶往市区的医院。
朝兮的身体比较特殊，黑瞎子和解雨臣都知道，他对麻醉药有很高的抗药性，这就导致了很多时候，医生都不得不在他清醒的状态下进行手术缝合。
昏迷之中的朝兮难免多吃了不少苦头，并在术后陷入了更深的沉眠。
在他清醒过来前，张起灵一直在特护病房中照顾他，并抗拒所有接近他。
谁也不知道一个生活自理水平都极低的人是怎么照顾另一个饶，但张起灵执意如此，众人也感念到他心中的愧疚感，便也就随他去了。
反正多多少少，还是有医生护士费心照看的。
不知道张起灵照姑算不算好，朝兮在第十一的上午，终于苏醒了。
彼时，黑瞎子已经能自行走动，一群同样打着绷带的人围着朝兮的病床，七嘴八舌地问起他感觉如何，并呼喊着医生赶紧过来。
朝兮有些木木地看着所有人，最后定格在张起灵的脸上。
张起灵下意识地感到鼻尖一酸。
此后，朝兮似乎恢复了原有的冷静神智，积极配合治疗，吃药换药从不耽搁，除了不爱搭理人，跟原本没什么分别。
可站在一边的胖子却觉得，朝兮真的疯了。
许是麒麟血脉不同寻常，朝兮在医院里住了半个月，就基本康复，往后只需要静养，等待伤口痊愈。
医院是住不下去了，朝兮本人也不乐意住下去。胖子一琢磨，就趁机邀请他去雨村住。
胖子给出了理由：“这儿离雨村更近，他二大爷的身体也不适合长途跋涉，再雨村风景秀丽，静谧安详，这时节也越来越和暖了，最适合养伤了。”
解雨臣却有些不放心，：“按瞎子他们的，张家人很有可能会继续找师父寻仇，那雨村太偏僻，就你们几个……”
“有哥在呢，花儿爷还有什么不放心？”胖子拍着胸膛打包票，“再了，有哥照顾他二大爷，不定他二大爷心情一舒畅，身体也好得更快了。而且，雨村远离尘嚣，那群人想要找到那里也不容易。”
解雨臣犹不放心，突然黑瞎子开口道：“胖子的有道理。有哑巴张在……哑巴张，你可得把朝爷照顾妥当了，以前那些事……最好，就别提了。”
所有的目光便都集中在了张起灵身上，似乎等待他做出什么承诺。
张起灵沉吟片刻，终是点头：“我会的……我会的。”
于是，四月末，春暖花开的季节，朝兮入住了雨村，住的是农家院里最大最豪华的那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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