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回忏宿冤凤姐托村妪释旧憾情婢感痴郎
诗云：
女娲炼石补处，石破惊逗秋雨。
梦入神山教神妪，老鱼跳波瘦蛟舞。
且忠顺大喜，欲对贾府痛下杀手，钱槐却：“王爷，奴才有个建议不知是否合适？”“吧。”忠顺答道。“依人之见，王爷不必着急出手，一是贾府刚死了元妃和史老太君，圣上念其旧日之功，处处怜悯，恐怕不降重罪；二是如今兼妙已走，尚不知下落，我们尚无令人信服的证据。不如稍加时日，再发动起来，便可一网打尽！”
忠顺王仔佃一想，点零头：“得有理！那就先让他们再蹦跶几，待我们捉住兼妙再！”
忠顺这么一安排，此时凤姐儿在金陵尚能喘息，旺儿恰来看她，凤姐儿不问别的，单追问他张华父子的事儿。她对旺儿：“你实话吧，我都成这样了，也算没白主仆一场。”旺儿哭着：“我哪知道咱家竟会落魄到这种地步！毕竟人命关，所以当时没下狠手，”凤姐儿一听，心想：果然不出所料，完了！哭丧着脸：“我就知道你这种人下不了狠心，专门会捅娄子，你不想想，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我也一时大意，没仔细查问你。就这么下去，这事儿肯定要露出来，贾家迟早要完！”她思索半日，也没别的办法，便托人修书一封，让旺儿千万转交红贾芸。
旺儿回家后，打发人四处问，终于找到贾芸红的下落。旺儿带话：“自你们走后，二奶奶心里更加悲苦，明知道你们是最好的，可当时却错了话。万望你们能念在旧日情份上，再帮最后一忙；不是为了二奶奶自己，而是为了巧姐儿。具体的事儿，都在信里明。”
红一边听着，一边眼泪已经止不住。定了定神，开始让贾芸念信，信中大意是贾家将来还会有大事发生，让她们夫妻俩千万把巧姐救出来，送到乡下刘姥姥那里，或可保她一条性命。最后一句是：“我知道对不起你们，只能来生再求报答。此时只愿速死，更无牵挂！”红听了：“虽没一句贴心话，到底也有悔意，罢了，毕竟巧姐儿是无辜的，我们见机行事罢了。”
红一想，这事儿务必要和丰儿商量妥当，便与贾芸一起入府去找她：“姐姐，咱俩许久不见，妹妹想念的紧，总不能着面，如今好容易进来见见。为了主子，姐姐的心思也用尽了。咱们二爷二奶奶糊涂，做事过于刻薄，把大好前程都弃了。可叹她当时身边一群，如今只剩姐姐。”丰儿一听，恍惚道：“我也后悔了，正该和你一块儿出去，总强过这死不死，活不活。妹妹还来瞧我，准是我前世修下的福份。”
红听丰儿这话，都是掏心掏肺的，便把凤姐儿的信拿出来，让贾芸念了一遍。忍着泪道：“若按奶奶意思，急水下锅，人家未必同意，再也怕来不及。姐姐还得想个万全之策！”丰儿也是个没主意的，只：“既然有主子书信，全凭妹妹安排便是。”
红：“我们住得不远，刑科又有倪二爷与茜雪的消息，一旦有风吹草动，我们便来把巧姑娘偷偷接走，你只需配合我们便好。”丰儿：“你们准备把她送到哪儿？”贾芸：“我也是族中人，又当过差，只怕咱们都脱不了干系，所以二奶奶才叫送到乡下去。”“废话！送到别处，可得敢要！”红。
正着，丫头进来：“刘姥姥送东西来了。”红拍手道：“我是吧？这便是因缘，曹操，曹操就到了。”丰儿：“暂且叫她等着，你问她来何事？”丫头子道：“问过了，没事儿。知道老太太去世了，因没接到丧，所以来迟了。”丫头完，丰儿略想了一下：“不可冷淡了他。你去请姥姥进来，我们和她话儿。”丫头出来，请刘姥姥进来坐下。
丰儿：“姥姥向来可好？”红见刘姥姥带着一大包吃食，还带了一个女孩儿，便：“姥姥带的是谁家孩子？”刘姥姥便：“这是板儿的妹妹，请姑娘们安。”思前顾后，红不觉又一阵伤心：“姥姥的孙女儿也这么大了。”刘姥姥一边打开包袱一边儿：“姑娘们，怎么几个月不见，老太太便没了？”没等红回答，又从包袱里拿出几个盒子来道：“这是我孝敬姑娘和太太们的吃食，乡村里没什么，这个疆驴打滚’，是用黏面做的，然后再用粘面包上豆沙，或是红糖馅，最后用锅蒸出来，最后再撒一层豆面，特别好吃。姑娘们尝尝吧，若觉得好吃，给太太们也拿去些，算我一点儿心意。”丰儿和红也不客气，一人接过一盒来，丫头拿来筷子，两人尝了起来。红：“时候吃过的，后来就吃不上了，真好吃。”丰儿也连：“好吃！好吃！”赶紧给巧姐拿去一海又吩咐丫头们给宝玉宝钗和各屋里都送去些尝尝。刘姥姥见她们吃得很香，便高胸：“咱府的人都是金果玉叶的，哪吃这个？这种东西是我们庄稼人才当点心吃的，后来官府的人也要吃这种东西，就改名叫打面仓，意思是仓满粮多。”丰儿：“难为姥姥了，不仅送东西来，还挺会吉利话。可你不看这屋里，哪赢仓满粮多’的光景？眼看就揭不开锅了。”
刘姥姥听不懂丰儿的意思，但见凤姐儿和平儿都不在了，老太太又没了，也早听宫里的贵妃也没了，自己也能猜出贾府的一些光景。不方便细问，又叫青儿给丰儿和红请安。青儿只是笑，丰儿见他拙朴，倒也十分惹人怜爱，便叫丫头招呼巧姐出来。巧姐正刚吃完几个‘驴打滚’，觉得好吃，意犹未尽，出来给姥姥行了礼便：“姥姥送来的东西都好，全是没见过的，看来你们平素吃的，比我们强多了。”刘姥姥笑道：“巧姑娘年纪大了，会取笑我们了，我们能吃个啥，不过是些吃，没什么好的。姑娘想吃，我送一大车过来都行，值不了几个钱。”巧姐在当中椅子上坐定，对刘姥姥：“外头还有什么吃？姥姥给我们这些没经历的绍介绍介。”
刘姥姥见巧姐想听，便又：“我们庄稼人吃东西，虽没什么好的，样数却不少。想必冰糖葫芦姑娘是吃过的吧。”巧姐一听，摇了摇头道：“冰糖葫芦倒是听过，没吃过，妈妈不干净，不让我吃。是不是在葫芦里面放些糖块蜜饯果脯，倒手里吃？”刘姥姥尚未回答，青儿已经接上了：“你连冰糖葫芦都没吃过？那吹糖人呢？兔爷呢？兔爷总请过吧？”巧姐又摇了摇头道：“没买过。”红听了，赶紧接过话头来道：“姑娘时候肯闹病，所以二奶奶才吩咐，外面东西一律不准进来，是保护他的意思。”巧姐若有所思，一副呆呆表情。刘姥姥道：“我们乡里人，不会病的，若一病了，就要求神许愿，从不吃药。捱着捱着便好了。”
完又拉着青儿给她请安。巧姐这才见红和贾芸也在，起身给他们施礼，道：“难为你们这么忙，还来看我。”刘姥姥道：“巧姑娘也大了，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姐，瞧这体谅话的。”丰儿亲自起来倒茶，红给她使了个眼色。
丰儿便拿起凤姐儿的信，对巧姐儿：“姑娘，二奶奶给红妹妹捎了信，这里没外人，你不妨看看。”巧姐儿看过了信，开始悲哭起来，哭了一会儿，便问红道：“你们和姥姥了没？”红道：“没樱”丰儿道：“你的名字还是姥姥起的呢，就和干妈一样，你给她请个安罢。”巧姐儿便走到刘姥姥跟前。姥姥忙拉住道：“阿弥陀佛！姑娘要折杀我了。巧姑娘，我一年多不来，你还认得我？”巧姐儿道：“如何不认得？那年在园子里见您时，我还呢。前年你来，我和你要蝈蝈儿，你也没给，必是忘了。”
刘姥姥道：“好姑娘，我是老糊涂了。要蝈蝈儿，我们屯里多着呢，只是不到我们那里去。若去了，要一筐也容易。”丰儿道：“要不然，你带了她去罢。”刘姥姥笑道：“姑娘这千金贵体，绫罗裹大的，吃的是好东西，到了我们那里，我拿什么哄她玩，拿什么给她吃？这不是逗我呢么？”完，自己便笑。又：“那么着，我给姑娘做个媒罢。我们那里虽是乡下，也有大财主人家，几千顷地，几百牲口，家里银子也不少，只不像这里有金有玉的。姑娘自然瞧不起这样人家。我们庄稼人瞧着这样的财主，可算是上的人儿了。”
丰儿道：“你吧，我们姑娘愿意给。”刘姥姥道：“这是玩笑话儿罢咧。放着姑娘这样人物，大官大府的只怕也不肯给，哪里肯给庄稼人？就是姑娘肯，上头太太们也不肯。”巧姐因这话不好听，便过去和青儿话。两个女孩儿倒得上，渐渐的就熟起来了。
这里彩哥儿恐刘姥姥话多搅烦了巧姐儿，便拉了刘姥姥：“你提起太太来，还没过去呢。叫丰姐姐带你去见见，也不枉来这一趟。”刘姥姥便要走。丰儿道：“忙什么？姥姥你坐下，我问你：近来的日子还过的去么？”刘姥姥千恩万谢的道：“我们若不仗着姑奶奶——”着指着青儿：“他的老子娘都要饿死了。如今虽庄稼人苦，家里也挣了好几亩地，又打了一眼井，种些菜蔬瓜果，一年卖的钱也不少，尽够他们嚼吃了。这两年姑奶奶时常给些衣服布匹，在村里也算过得好的人家了。阿弥陀佛！前日他老子进城，听见姑奶奶被放了刑，我差点儿唬死了。亏得又有人巧姑娘没事儿，老爷又袭了职，我才放心。想来道喜吧，为的是满地的庄稼，来不得。昨日又听见老太太没了。我在地里打豆子，听了这话，唬的连豆子都拿不起来了，就在地里狠狠地哭了一大场。我和女婿：‘我也顾不得你们了！不管真话谎话，我是要进城瞧瞧去的。’我女儿女婿也不是没良心，听见了也哭了一会子。今儿没亮，我就赶着进城了。我不认得人，没地方打听。一径来到后门，见门神都糊了，我这一唬又不。进了门，找周嫂子，却找不着，撞见一个姑娘，：‘周嫂子得了不是，撵出去了。’我又等了好半，遇见个熟人，才进来。也不知姑奶奶在金陵怎么样了。”着，又掉下泪来。
红着急，也不等他完了，拉着就走，压着声儿：“你老人家了半，口也干了，咱们喝茶去罢。”拉着刘姥姥到下房坐着，青儿自己仍在巧姐儿那边玩。刘姥姥道：“茶倒不要，好姑娘，叫人带了我去请太太的安，哭哭老太太罢。”红道：“姥姥不用忙，今儿也赶不出城去了。方才我怕你话不防头，招我们姑娘哭，所以才让你出来。”刘姥姥道：“阿弥陀佛，姑娘这是多心，我也知道。倒是奶奶的事儿该怎么好呢？”红道：“她又能怎样呢？我不妨和姥姥明吧。我也是送出去的人，不忘旧情随她去了金陵，她一路上也没受委屈。到了金陵，我和丈夫又想着陪她到死，到底报完了她的恩，没想到让她一句话得寒了心，便折回来了。如今她又后悔了，托旺儿捎回信来，让将来出事儿时，把巧姑娘托付给您。”
刘姥姥一听，颤巍巍地道：“论理，姑奶奶既瞧得起我，没有不应的道理，只是怕将来苦了巧姑娘。”红又：“这是保不准儿的，或许用不着呢，不过是二奶奶的周全想法，给她留条后路。”“那行，要这样校”刘姥姥。
红又与丰儿商量：“姐姐，这事儿只能咱俩知道，和太太们，料她们也不依。只等事儿办成了，咱把书信一亮，因是二奶奶安排好的，与咱们无关，到时生米做成熟饭，她们不依也晚了。”
丰儿点头同意，于是便叫巧姐儿过来，又和她商量。巧姐：“妈妈的话我岂敢不听？我的命便交给你们了。”红再将意思讲给刘姥姥：“暂且拜了干娘，一旦真有事儿，马上送过去。”刘姥姥顺口答应了。巧姐儿过来磕头行了礼，这事儿便定下来了。这时刘姥姥：“这么着，既有这事儿，太太那儿我就不方便去了。我看气尚早，能赶出城去，我就回了，哪再来。”
丰儿因刘姥姥不宜再见别人，巴不得他回去，便：“你能应下，我们就感激你了。你外孙女儿，就在这里住下罢。”刘姥姥道：“庄家孩子没见过世面，没的在这里打嘴，还是我带他回去的好。”丰儿道：“您老这就多心了，既是一家人，怕什么？虽我们穷了，多一个人吃饭却不算什么。”刘姥姥见丰儿是真留，乐得叫青儿住几，省了家里的嚼吃。只怕青儿不肯，不如叫她来问问，若她肯就留下，于是和青儿了几句。青儿因与巧姐儿玩熟了，巧姐儿不愿她回去，要留下。如此，刘姥姥又吩咐了青儿几句，就想起身。
巧姐却又跑过来：“姥姥，先别急着走，再给我讲讲，你们除了这‘驴打滚’，还有什么好吃食？”刘姥姥见巧姐想听，少不得又讲了起来：“你连冰糖葫芦都没吃过，想必煎饼果子豆汁焦圈什么的肯定也没吃过。春卷和炸酱面呢？这总吃过吧？”巧姐点零头：“春卷是吃过的，面就不多见，没有炸酱卤的。”刘姥姥笑得合不拢嘴，青儿在旁边也笑着：“我都吃过，我给你讲吧，别问姥姥了，你真可怜，啥都没吃过，卤煮总吃过吧？”
刘姥姥骂了她几句：“你懂什么，巧姑娘哪像你！人家吃得都是金的银的，没过过穷日子！”完便辞了丰儿红，忙忙地赶出城去了。红又坐了一会儿，也回家了，不提。而巧姐则与青儿刨根问底，终于知道了这世上还有年糕。而且还知道了光年糕就有米糕，艾窝窝，豆渣糕，粽子，盆糕等十好几种呢。
贾府的厨房一般都是鲁菜师傅，那些口味较重的吃，只影穷人”才会吃，巧姐如何吃得到？青儿与她讲了凉糕吃起来有多么的香黏；又起胡同里就有卖冰糖葫芦的，其它如爆肚卤煮火烧，食材也稀松平常，村里人买不起五花肉，才用猪下水做，但味道很好吃。一席话得巧姐直流口水，对青儿的生活羡慕不已。
且栊翠庵原来占的便是贾府地块，因盖省亲园子，又将那庵圈在里头，向来自食香火，并不动贾府的钱粮。如今自妙玉被劫，众女尼呈报上去，一则等候官府缉盗下落，二则不便离散，依旧住下，这些俱已向贾府回明。那时贾府上下虽然都知道栊翠庵出了大事，只为老人新丧，又见贾政心事不宁，都不敢将这些没要紧的事回禀。
贾府中人却在茶余饭后，把这事儿日夜翻叨，那些话儿也渐渐传到宝玉耳边，：“妙玉被贼劫去，糟践了。”又有的：“妙玉那是动了凡心，跟人走了。”不管什么话，宝玉一听，都十分伤心：“若按钱槐那么，也未必是被强徒抢去。”但听她没有下落，又甚不放心，每日长嘘短叹，还：“这样一个‘槛外人’，怎么遭此结局！”又想到：“当日园中何等热闹，自从二姐姐出阁，死的死，嫁的嫁。原想妙玉身居庙宇，一尘不染，是保得住的，岂知风波顿起，比林妹妹的死更奇。”于是便反复追思起来，又想到《庄子》上的话，虚无缥缈，人生在世，难免风流云散，不觉的大哭起来。宝钗等又道是他疯病发作，百般温柔解劝。宝钗也不知是何缘故，便用话箴规。怎奈宝玉抑郁不解，又觉精神恍惚。
宝钗想不出道理，再三打听，方知芳官出走，妙玉被劫，不知去向，也是伤福只为宝玉愁烦，便用正言解释，因提起：“兰儿自送殡回来，虽不上学，闻得日夜攻苦。他是老太太的重孙。老太太素来望你成人，老爷为你日夜焦心，你倒好，却整日为闲情痴意遭塌自己，我们守着你如何能有结果？”得宝玉无言以对，过了一会儿，才道：“我那管人家闲事？只是慨叹咱家运气衰颓。”宝钗道：“这又何苦？老爷太太为得是你成人，接续祖宗遗绪，你却我行我束，执迷不悟，都是成家有老婆的人了，怎么还像从前一样？”宝玉听来，句句话不投机，便靠在桌子上睡着了。宝钗也不理他，叫麝月等伺候着，自己睡了。
一觉醒来，宝玉出了屋，想在院子里走走，见麝月跟在后面，便想起了袭人，于是问道：“老太太死后，袭人来过没有？”麝月道：“出殡那来过一遭，你那正忙着，如何能见？”“你和她话了么？她有没有问起我？”“人都嫁了，你还惦记着，你可真是个痴心的。”“想起从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有多好！她还好，嫁了个好人家。也不知道紫娟嫁的好不好？我病时，他在我这里伴了好些日子，如今她的那面镜子还在我这儿。后来林妹妹走了，不知为什么，见我就冷冷的。她和林妹妹是最好的，想来自然是因为林妹妹死聊原故。嗳！像紫鹃这样一个聪明女孩儿，竟不懂我的苦处！我如何愿意娶两个？都是老太太作得主。”
麝月：“人都送走了，你还傻想着呢！每只懂得怄人！已经怄死了一个，难道还要怄死我们几个？这是何苦来呢？她们都走绝了，我也是不走的，你且放心！”着，竟哭了起来，宝玉听了这话，又已经呆在那里，麝月便不再。
忽听宝玉叹了一声道：“紫鹃！你原来可不是铁心石肠，如何后来连一句好话都不和我了？我固然是个浊物，不配你理我，我有什么不是，你可以明，那怕一辈子不理我，我死凉作个明白鬼呀。”麝月听了，冷笑道：“二爷，在的人还不够你想的？何苦要想不在的人？恐怕你将来哪个都对不住。我是太太派来的，二爷倒是回太太去，左右把我们都送出去不得了？”到这里，便又哽咽起来。宝玉知他伤心了，急的跺脚道：“这是怎么！我的事情，你什么不知道？你不叫我，难道憋死了不成？”着，也呜咽起来。
麝月见宝玉也哭了，扑哧一笑道：“你怎么还哭起来了呢？我们这些人都是没要紧的，值不得你的眼泪。”宝玉自觉没趣，停止了哭声。只见麝月又：“你到底要怎么着？是赶我们走？还是想我们留呀？”见宝玉不理，又道：“刚才宝二奶奶还你性子好，能容得下人，你却自己在这儿哭抹泪儿的。”宝玉见麝月如此，不好再别的，只得一面同麝月往回走，一面道：“罢了，罢了！我这辈子也只能操碎这颗心了，唯有老知道！”到这里，眼泪又不知从哪儿出来了。
麝月道：“二爷，我劝你死了心罢。林二奶奶白赔了你一辈子的泪，按你的也该流干了。”宝玉也不答言，进了屋。只见宝钗睡了，知道她装睡。却是莺儿了一句：“有什么话明日不得？巴巴儿的跑哪儿去了？没冻坏吧？”宝玉哑口无声，只是摇头。莺儿打发宝玉睡下，宝玉便翻来覆去睡不着，竟一夜无眠，自不必。
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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