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华立马跑着跟了进去，隔着洞开的房门，只见一个熟识的主簿规矩得立在桌边，正跟李拂衣交谈，瞥见他尾随李拂衣进来，正有些诧异。
李拂衣拿起主簿滴上来的单子一目十行，很快便有了回复：“可以了，待明日我请示过师尊，便可以着手置办。”
主簿跟九华擦身而过的瞬间，就听身后李拂衣对着九华问：“九华，我让你抄的可抄完了？”
心下恍然，原来是凌锋仙君让这子做事啊……
实在是运气！
便再没停留，直接离去。
李拂衣自是知道主簿已然走远了，对着把头快要垂到胸口的九华叹了口气。
“抬起头来，大丈夫敢作敢当。”
九华抬起头的时候，眼眶已经红了，噗通一下跪倒在李拂衣面前：“仙君饶我一次，我只是想挣一颗低品灵石买些柏盛丹……快到招新试炼了……”
李拂衣看着眼前的九华，渐渐得把他跟年少时候的自己重合起来，自己还有阿姐护着。
他……确真是孤身一人，再无依靠可言。
“殷九华，父母早亡，为族人所不容逐出族谱。流落在外，最后由婶娘收养，时年九岁入紫辰剑宗。”
“你婶娘给你签的，可是三十年的长契，你知道吗？”
九华一屁股跌在石板上，连哭跟求饶都忘了。
他深深记得，婶娘亲口跟他好的，只是谋个差事养活自己，等到了年纪拼上一把若能当了外门弟子也算是光宗耀祖。
他惦记婶娘一家收留的恩情，每每领了俸银，还要抠出一大半托人捎带回去，侍奉婶娘。
婶娘家的姐姐弟弟也时常来信……
起来信，他恍然大悟，为何每次在信中要参加试炼，他们不但从不成鼓励，反倒是时常旁敲侧击得些泄气话。
表面上虽然从没明什么，还美其名曰若是不行，多准备两年再试……
她……他们怎么能这样！
三十年的长契在身，还有整整二十四年呐！！
现在的他，压根没有资格参加招新试炼了啊……
李拂衣见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再结合从其他人那打听来的消息，立马就猜得七八分，啧了一声。
丢了一张叠在一起的契约书到他跟前，“是去是留随你，莫再轻信任何人。”
“世上没那么多好心人，多得是人心险恶。” 对着桌面一扫，把九华抄写的那些都扫进袖子里带走。
独留九华一个人挂着眼泪，不可置信得看着地上那份叠起来的，隐隐还透真红色指印，像极了契约书的纸张。
颤抖着手捡起来，上面果然写有他跟婶娘的手印。
凭着在紫辰剑宗这些年学来的皮毛，一眼就看到了上面端端正正写着的“叁拾年整”……
视线往下急忙寻找，终于在最后看到了一笔他从不知道的长契卖身款：整整一百颗灵珠，外加一颗低品洗髓丹。
难怪啊！
难怪婶娘家的弟弟明明打身子骨就弱，这些年来，信中字里行间却老跟他打听紫辰剑宗招手弟子的标准云云。
前年还去参加了一个中等门派的招新，是差一点就被选上了，可惜长得太过瘦没被看上。
还他傻乎乎的把自己从牙缝里扣下来的工钱又多寄了些回去，给弟弟补身体。
一直以为弟弟是关心他，现在想来若是关心，又为何老泼冷水，让他等些年稳当了再参加宗门试炼。
自己可真是个……傻子！
被人卖了这么多年，还傻乎乎的感激他们，还想着若是日后出人头地，一定要提携婶娘一家子。
只怕他一辈子碌碌无为，就乖乖得当个最下等卖苦力的仆役，他们才最安心吧……
等他哭够了，抹了抹眼泪，刚回到外门弟子院里就被王洪宝扯到院墙下。
“九，我听你今差点就被发现了，可吓死我了！”他把九华的仆从腰牌递回来，还带上了一个荷包。
九华哭得呻吟都哑了，看着一脸后怕的王洪宝,“嗯，罚抄的我已经交上去了，仙君没什么。”
但王洪宝这人除了纨绔些，但人却不坏。
他接过自己的腰牌，不由得添了句：“王师兄，我以后不会再帮你去晨练了。”
王洪宝一愣，以为九华被吓怕了，又掏出一颗灵珠要塞给他。
九华却是再不肯收了，低着头：“这回的事情已经是侥幸过关，若有下一次，我们两人怕是都要被赶出去的。”
完就扒下身上的外门弟子服，塞到王洪宝怀里，埋头一路摸黑回自己的住处去了。
通铺上其他同僚都已经睡得鼾声震响，他默默的铺好铺盖卷，合衣钻了进去，时不时摸着揣自在衣襟里袋里的那种契约……
泽峰上，李拂衣进到饭厅，花剑堂、林沫苒、乔千安正鱼贯地端着几盆从未见过的菜上桌。
四下里，墨铮却不见人影。
“回来了？那我去叫师尊，可以开饭了。”林沫苒着，转身又出了饭厅。
跟乔千安一起不碗筷的花剑堂，偷偷夹了一筷子京酱肉丝进嘴里，好吃得眉飞色舞的。
还不忘跟李拂衣赞叹一番，“师兄师尊为了庆祝咱们也能收徒，特意亲自下厨露一手。”
“咱有多少年没吃过师尊亲手做的菜？”
指了指中间一大碗，炖得奶白的鱼头豆腐汤，“嘶哈……我闻着都饿了~”
“得亏回来的及时，要不我要都等不及去寻你了。”
李拂衣笑着摇头，墨铮跟林沫苒的脚步声就已经近了。
一回头，墨铮端着满满的两大盘饺子，嘴里还再问林沫苒，“苒拿的下吗？要不让大乔搭个手？”
乔千安压根不等招呼，就主动引了上去，从墨铮跟林沫苒手里各接过一盘子到自己手里。
晚了一步的李拂衣，伸手去接墨铮手里剩下那盘，碰到他手底下的手指，差点让盘子脱了手。
好在李拂衣眼疾手快，趁机已经把盘子接到了手里，端稳当了。
墨铮一时尴尬，瞥了围着桌子的三人，稍稍扬声：“你们先吃起来，我去拿醋。”
便借着去厨房，转身快步又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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