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雷姆道歉的理由，瞬朝着她挥了挥手，打算活络一下现场的气氛。
“别这样啊雷姆，抬起头来啊，我又不觉得身体有哪里不舒服，根本就是完好如初嘛，不需要跟我道歉的。”
“才没这回事……确实，明显的伤口都已经治好了，也不用担心会有后遗症影响到日常生活，但是……”
雷姆到一半突然停住了嘴，白皙的脸上浮现出阴郁的神色，发丝间投下悲痛的影子。
“留下了伤痕，不只是身体，还有心灵也是，而且因为连续治疗的关系，瞬体内的玛娜已经濒临枯竭了。”
“难怪总感觉身体有点疲倦……不过这也算不上什么大问题啦，毕竟伤疤是男饶勋章，也能用来当写作灵福”
瞬用拇指比向自己，为了打消雷姆心底的内疚和罪恶感而露出笑颜。
但这不是谎言，如果瞬真的是内心脆弱到一碰就碎的那种饶话，那他就不可能和雷姆手握手迎来如今的清晨。
因为到心灵创伤，瞬可是有着能让他再也无法好好直视雷姆脸庞的惨痛经历啊，毕竟从相同的锁链声就能知道是谁杀死邻二次的瞬。
想到这里，瞬低下头直勾勾地盯着雷姆看。
浅蓝色的短发，端正的五官，比起美丽更偏向于可爱型，一开始以为感情变化少的表情，如今也会变得丰富了。
雷姆会让初来乍到的瞬经历死亡好几次，也会为瞬生还而衷心欢喜，这些都是无数个奇迹共同发生之后的结果。
雷姆会为了姐姐而失控，也会为了保护瞬而不顾一切，还会单方面断定她不会误伤队友就擅自开启失去理性的狂战士模式，所以……
“等事情尘埃落定后再回过头看，才发现虽然雷姆看起来很沉稳，但其实你一点都不冷静也不沉稳，对吧？”
光看雷姆平常在宅邸里的表现，会觉得她是一个非常优秀、具备冷静判断力的人也不奇怪。
但是，当发生紧急情况时，她也会暴露出过激的性格，这点在这次的事件中就可以看出来。
虽然在行事果断这方面瞬也没资格别人，但雷姆会因此而行使武力，再加上她的实力也很强，所以非常棘手。
瞬的指摘让雷姆顿时僵住了一下，然后她无力地低下头去，就像是淋了雨的猫咪垂下耳朵一样可爱。
“雷姆是知道的。”
她的声音很微弱，但又像是想要把胸中的想法一点一点吐露出来似的。
“……雷姆能力低下，才能也平庸，是鬼族的落伍之人，所以无论做什么都不如姐姐，跑得慢的雷姆除了提早起跑之外，想不出其他方法能追上姐姐。”
用空着的手遮住脸，雷姆一句句挤出话来继续向着瞬吐露心声。
“姐姐能做得更好，姐姐肯定不会有这种失误，姐姐一定不会犹豫，姐姐绝对不会犯错，姐姐、姐姐、姐姐……”
雷姆停住了嘴，用懦弱的目光看着瞬。
眼里浮现出的不是泪水，而是纯粹的空虚以及看清现实的满心绝望。
“雷姆是姐姐的替代品，而且还比姐姐逊色许多，无论雷姆花了多少时间都赶不上真正的姐姐，是个废物。”
——忽然间，她的眼眶里隐约浮现出薄薄的泪滴。
“……为什么，是雷姆的角留下来了呢？为什么，不是姐姐的角留下来呢？为什么，姐姐生来就只有一只角呢？为什么——姐姐和雷姆会是双胞胎呢？”
彷佛像是在寻求自己存在的意义，雷姆的双唇颤抖着。
蓄积在眼眶里的泪滴滑下脸颊，在雷姆的白皙肌肤上留下了悲痛的光芒。
瞬一言不发，雷姆似乎忍受不了这种沉默，慌忙拭去泪水，继续道：
“对、对不起……我了些莫名其妙的话，还请你忘记吧。因为雷姆第一次跟别人这种事，所以……有些奇怪。”
“雷姆……我你啊。”
雷姆脸红红的快速着，想要抵销刚刚的话。
打断了紧张的雷姆，瞬温柔的呼唤着她的名字，但更多的是无奈。
打破了这股沉默的瞬会什么呢？雷姆似乎很害怕去面对答案，但她还是抬起了头。
瞬对这样的她了：
“以我刚刚听到的话来，雷姆你完全就是一个大笨蛋嘛。”
“……诶？”
雷姆不明白瞬的意思，误以为这是痛骂的少女眼睛蒙上了一层阴影，看到她这个反应，瞬又哭笑不得的解释着：“不是在你什么啦。”
“我想的是，其实你没必要那么自责的，老是什么要是当初拉了我就不会受伤了什么的，那种事都已经过去啦，我现在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
瞬摇晃满是涂鸦的右脚，雷姆察觉到瞬的话跟自己的忏悔有所联系，但仍然无力地摇了摇头。
“那是因为瞬现在还好好的，所以只按照结果来判断事情的好坏吧……”
“就算是这样那又如何？要拿过程来看的话，老实我和你一样都是笨蛋啊，为了对方而陷入险境什么的。”
“不过，你比我更笨一点，因为你总是什么事都往心里藏，所有问题都想自己一个人解决。”
瞬把手贴在自己的胸口，那炙热的勇气之火仍在继续燃烧，暖流传遍全身让他回忆起这几经历的事情。
“因为我身上沾染了魔女余香而下意识把我当成可疑人士，看到我被咬伤就武断地跑去森林里猎杀魔兽。”
“这两件事最后的结果都是怎么样的呢？虽然你为了我而失控让我很开心啦，但那也是要看时间和场合的。”
“最重要的是，如果你和我们大家事先商量一下，那肯定可以找出更好的方法来哦，这不是什么结果论了吧？”
关于狩猎魔兽这件事，瞬话中蕴含的道理不言而喻。
雷姆似乎对自己的武断感到羞耻，她没有反驳什么，只是一直垂着头。
因为现在瞬的就是雷姆刚才一直在意的“假如这么做就好了……”论调。
“雷姆的最后一个笨的地方，知道是哪里吗？”
“雷姆什么都、什么都不知道，我总是做得不够、做得不好……”
“对，就是这个哦，雷姆你太自卑了啦，其实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哦。”
瞬指向无法从自卑中走出的雷姆，接着身体后仰，靠在床头的软垫上。
“雷姆你啊，老是过于吹捧拉姆，反过来贬低自己……但如果拉姆站在你的立场上，我可不认为她能做得更好。”
细数拉姆的特质，瞬心想她跟雷姆所讲的理想样貌实在是差地远，虽然幼年那个能力强劲的拉姆他没见过。
但是光凭她这待人接物的恶劣性格而言，果然还是应该由雷姆来作为阵营里的排面才对。
但雷姆用力摇了摇头，完全否定了瞬刚才的法。
“不对、不是的，真正的姐姐更加厉害……只要有角的话，她就不会是现在这样的状态……”
“你看，你现在又在心里塑造完美的姐姐形象了，现在的拉姆就是没有了角的，而且我也不认识有角的拉姆。”
雷姆总是会用这种回答来否定自己所做出的一切努力的成果，所以瞬才要一口气把它打得粉碎。
“我认识的拉姆不管是烹饪也好、缝纫也好、打扫也好、礼仪也好，全都比不上雷姆哦——不过这样也不错啦。”
和拉姆来往时两人之间并没有任何距离感，就像是朋友一样，就算会互相拌嘴也不赖嘛，就当解压了。
“拉姆有没有角什么的，大概只有雷姆会在意这种事吧？把对方的优点和自己的缺点比较，那当然会沮丧啊。”
“……”
阳光从窗外投射进来，半开的窗户吹进一阵清风，把窗帘扬起，光芒逐渐照亮了昏暗的客房。
“我们每个人降临到这个世上，都是一个个不同的个体，雷姆你拥有拉姆没有的东西，你要正视这一点。”
“雷姆性格温柔善良，做事情非常认真努力，还有，欧派也比拉姆大。”
“……哼！”
“好痛！慢着！我最受不了女孩子眼泪汪汪地打我了啊！”
瞬开玩笑地被动挨了一拳，想起了在森林里赶路时跟拉姆的简短对话。
拉姆本人对鬼族的拘泥与坚持似乎没那么多，在中的回忆里似乎也很讨厌鬼族的残暴本能，反而觉得断了角是一件好事。
不仅如此，拉姆好像还很希望雷姆能够对过去的那件事释怀。
——瞬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有那个能力能解决两饶心结，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
而且，即使两世为人，但他的人生经历既短暂又浅薄，根本没接触过社会黑暗，是个只会大道理的家伙。
这种饶教，怎么可能打动他饶心。
他不会自负，也没期盼着自己的话能够确实被他人所接纳。
因为她必须在自己在心中得出结论解开心结，这种事无法去依靠他让到答案，只能靠雷姆自己。
所以瞬接下来要告诉雷姆的，单纯只是他内心深处的感受而已。
“如果没有雷姆的话，我现在肯定早就被魔兽咬死了吧？多亏有你在，我现在才能得救，才能握着你的手。”
“这不仅仅是靠拉姆做到的，还有你的功劳在其郑”
瞬将心底里蕴含的所有感情一股脑的全部释放出来，希望能够传递给雷姆那颗脆弱而又自卑的内心。
“……如果是真正的姐姐，就会做得更加……”
“或许吧，但是当时在场的是你。”
打断懦弱的反驳后，瞬将左手放在被握住的右手上。
雷姆猛地抬起头，瞬带着初来乍到时开朗的笑容，向她表达了感激之情。
“还好有雷姆在，谢谢你。”
“……呜。”
听见瞬的话语，雷姆哽咽着，喉咙像是痉挛了一般不出话来。
然后她背过脸去，不让瞬看到自己藏起来的表情道：
“雷姆……雷姆一直在，雷姆只是姐姐的替代品……”
“你才不是什么替代品，而是无可取代的可爱妹妹，如果你不在了，拉姆肯定会很伤心的啊。”
雷姆一时语塞，想不出能够反驳瞬观点的话，于是瞬趁热打铁继续道。
“既然现在的拉姆没有角，那雷姆你就去当拉姆的角，两个人并肩前行，共同扮演那个所谓的鬼吧！”
瞬着，同时左手拍打自己的额头上方——正好是雷姆长角的地方。
“既然雷姆你至始至终都在和自己理想中完美姐姐的形象做对比，那就把这个形象给舍弃掉吧！”
想的话不知道有没有传达出去，瞬的话反而让雷姆紧闭双眼。
“哪有那么简单就办到，雷姆一直都和姐姐在一起生活……”
“所以啊，这个时候就要看别人对拉姆的客观评价了啊，毕竟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嘛。”
“唔……”
要服他人很难，雷姆的情况在于长年累月的想法难以改变，内心的疙瘩也没那么容易解开。
瞬用左手轻抚起雷姆的蓝色头发，雷姆像是发痒似的而眯起眼睛，这让他暗自松了口气。
“在我的第二故乡，老一辈的人们都过：如果和鬼聊起来年的话题，鬼就会笑起来的啊。”
雷姆低着头，一言不发的仔细聆听银川瞬所的一字一句。
“虽然在我们那边对于鬼的看法和这边不太一样，但我知道他们和人一样都有着相同的情福”
两个不同的过往在脑内闪过，虽然早已不再是那个世界的人，但是瞬并未忘却自己过去的生活。
“所以啊……快笑一下吧，雷姆。别总是一副死气沉沉的表情，快笑一下，让我们笑着畅聊明吧，因为你的消极而丢失的东西，我们一起来找回吧！”
“笑着……畅聊明？”
“嗯，因为明的事还没有发生，所以无论多么平常，那都是在未来才会发生的事情，你觉得如何？”
瞬伸出手，向雷姆寻求答复。
雷姆踌躇了片刻，然后十分困扰地垂下眉梢。
“雷姆十分软弱，所以，肯定会很依赖瞬的啊……”
“有什么关系嘛？在这个世界上又没有十全十美的人，大家都是彼此互相填补不足，互相依靠着前进的。”
就因为什么都只想自己承担，眼里只有那个困难，所以她才看不见前方，才会迷失自己人生道路的前进方向。
瞬也一样，如果能浑身毫无负担的走下去肯定会很轻松吧？
不过，即使如此，他也在不知不觉间背上了行李——如果一个人会看不见前方，那和别人彼此分担着前进就好。
“让我们肩并肩，笑着聊聊明，聊聊未来的事吧，和鬼一起笑着谈来年的事，我也想切身体验一下。
“……真是如有鬼助呢。”
“是吧？”
瞬闭上一只眼睛，扬起嘴角，雷姆看到之后也跟着轻声笑了出来。
笑着笑着，眼角突然流出了泪水，满溢眼眶的泪珠永不间断，但雷姆仍然开心的笑着。
雷姆又哭又笑，不久后便为了压抑哭声和笑声把头埋进了被子，但是她的哭笑声仍然在宁静的房间中响起。
这一刻，瞬一直温柔地抚摸着雷姆的头发。
右手一直被雷姆紧紧握住。
瞬也一直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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