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虽然时停三千界宇的消耗太大，但无数次轮回的辗转，已足够苏良将所有的伏笔聚拢。
当地恢复清明时，场间的局势，也开始悄然改变。
道停下了手中动作，错愕看去，祂的声音甚至都有些扭曲：“你身后是？！”
在祂的视角中，原本神魂只是金灿的苏良，开始有琉璃色凝聚，转瞬之间又化作纯白。
在他身后，有新的‘碑’在凝聚！
也理应有碑在凝聚！
他...在成神！
这一瞬，道明白了。
阴阳众生碑，道碑...竟在此刻尽作嫁衣！
倘若代表绝对秩序的道碑被众生执念侵蚀，再被对方完全吸纳，那就会诞生连祂都无法掌控的...
\"新道。\"
苏良像是知道祂心中所想，声音突然变得空灵，发梢无风自动。
道语调变得急促，对帝了解之极的祂，瞬间出声，夹杂着难以掩饰的不可思议：“怎么可能！”
“你...你怎么可能出现神性？”
“你连三道神轮都没有，你只是神性游走轮回中的残次品，甚至都不能是帝人性的继承！”
“且就算抛开这一切，就算不走‘众生碑’这一特殊的帝路，也至少要五道神轮才有机会斩人性，才可以...不，不可能。”
“假的，你用了什么手段？是你的地造化吗？”
道无情，但此时此刻的祂却有近乎人类一般的性情，为何？不就是因为有道碑的承接嘛。
帝也是如此，在斩我的时候，以众生碑提前承接自我，便可以掌握绝对的神性与人性，保持绝对的均衡。
前者以三千界宇的存在与秩序为基础，后者以神域神道的新地为基础，算是异曲同工之妙。
但苏良算什么？
刚刚开辟完整出一道体内地而已，连‘地化真’‘万物化灵’都做不到...
他凭什么能够诞生神性？
其实不仅是道震惊，就连他心湖中的帝帝师与神性苏牧之，也颤动不已，甚至震惊程度在道之上。
苏良没有答复。
只是忽然间，阴阳众生碑的那些血色碑文，在某种力量的牵引下，开始全数闪耀，逆向着灌注进道碑本体，冰冷的金色法则开始生长出血肉脉络来。
脉络源头落在他身后，无数死域生灵的执念在其中奔涌，渐渐凝成一道模糊的轮廓。
道开始战栗。
祂看到那些轮廓正在拼凑成自己的模样——不，不仅仅！那是千万个正在诞生的新道！每个都带着苏良的气息，每个都嵌着血色碑文。
它们脱身于秩序，却又拥有秩序。
承接着愿力，却又不被愿力所控。
自由得难以置信，又威严得不寒而栗。
\"停下！\"金色篆文突然燃烧起来，道慌了，开始不惜自毁本源也要挣脱桎梏，\"这就是你的谋划吗？怪不得你先前那般自信，竟是觉醒了神性！”
“可你知不知道，当神性彻底觉醒时，第一个湮灭的就是你体内脆弱的另一个...\"
声音戛然而止。
苏良没让他继续下去。
他右手高高抬起，五指间缠绕着黑白交织的锁链精准地锁向一处虚空，将其中的道真身拖拉出来——祂完全并未自爆。
下一刻。
苏良与【苏良】同时睁眼。
金灿的左眼与银色的右眼平实虚空，看着某处，身后的【红尘碑】瞬间成型，而后也跟着分裂成两座——一座金辉流淌如道临世，一座平静如水似渺渺红尘。
自此，万象神庭不再是万象神庭。
而是他走过无数轮回的岁月史书。
还庭过去？
显化今朝？
展望未来？
尽了了。
不过红尘云烟尔。
这是独属于苏良的【红尘界】。
此刻，【祂】的左眼已经完全化作银白色，瞳孔里倒映着正在崩塌的金色篆文。
微微抬眼，对道言。
“不过尔尔。”
锁链骤然收紧，道被扯成漫光点。
这些光点尚未消散就被血色碑文吞没，阴阳众生碑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表面开始浮现全新的纹路——那些正是被消磨重组的道法则。
再抬手，道碑被【祂】摘下。
两座碑文上，真名与法则开始落下，尽数汇入【红尘碑】。
忽地，【祂】轻轻蹙眉。
右手像是晶化般，从指尖开始蔓延的银色纹路里，有星辰生灭的光景流转——像是道在斩杀生灵。
\"还有反扑吗...\"
【祂】垂首。
方才吞噬道时，有缕本源意识顺着锁链逆流而上。
此刻苏良的灵魂深处，银白色的浪潮拍打在属于人性的岛屿边上。
那本源意识就这么傻傻看着。
为什么？神性为什么没有去争？为什么他诞生出来的神性，不排挤人性？
苏良的银眸映出红尘万丈。
【祂】轻声道：\"你永远不会懂，为何有人愿用刹那温暖，来对抗永恒孤寂。\"
【祂】抬起头来。
在法则与愿力的纵横间，苏良似乎...看见了师父的戒尺与女童的红纸，陈姑娘的嫁衣化作碑文朱砂，大兄的‘君子’剑坦坦荡荡...
到最后，苏良听见了一声叹息
——那是所有正在消散的魂魄，轻轻地：\"来了。\"
\"该结束了。\"
苏良的瞳孔完全化作银色，发梢却泛起血色。
啪嗒。
意念微动。
两座巨碑轰然相撞，迸发的光芒中浮现出全新的碑影——以红尘为基，神性为刃，人性为鞘。
咔嚓！
道碑最先崩解，金色碎片被吸入【红尘碑】；阴阳众生碑紧随其后，血色咒文如百川归海。
当最后一块碎片消失时，虚空浮现三个流淌着星辉的大字：【红尘碑】。
道最后的尖啸在碑文间回荡：\"你会后悔的！新生神性终将...\"
声音戛然而止。
苏良跌坐在虚空，晶化的右手开始剥落。
忽然，【祂】转过身来。
看着【红尘碑】，下意识地，指尖轻点。
【祂】触摸到了碑文上某个光点——这次轮回里，徒弟正偷偷往他茶盏里放桂花糖。
\"师父回来啦！\"清脆的呼唤穿透虚空。
之后，【祂】点碰了更多。
于是，苏良轻笑起来。
【祂】亦轻笑。
只是银眸深处泛起涟漪，有一滴血泪坠入碑文，在\"红尘\"二字上晕开淡淡的金边。
不知多久，虚空尽头传来道的残响，带着如愿以偿的讥讽：【当绝对神性觉醒，你猜第一个被抹去的...会不会是这些让你心心念念的红尘众生？】
苏良没有回答，只是微笑着闭眼。
地骤然停歇一瞬。
他的头发瞬白。
不止是头发，连带着苏良一身的白袍，都在瞬间转白。
再睁眼。
白衣银眸。
神性，迎来了【祂】的第一个照面。
“吾于轮回见真冢”
“行宫神桥牵两仪。”
“帝乾坤掌日月。”
“众生愿力破红尘。”
此时此刻，为神性之诞生而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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