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下，白玉京上。
一袭羽衣落入人间。
道老二今个儿没有继续镇守外，一步到了大师兄一脉的玉皇城。
摘下冠帽，卸下羽衣，道人一番沐浴更衣之后，背上仙剑，独立摘星台。
单手掐诀，整座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之中，都有洪钟响起，一缕缕青紫道气升腾，经久不散。
若有仙人御风经过，就能清晰的看见，十二楼五城，那些个氤氲道气，交织成网，最终汇聚一股，落入玉皇城内。
余斗背后仙剑出鞘，悬于身侧，滴溜溜旋转，那些磅礴道气全数缭绕剑身，化为丝丝缕缕的青紫剑气。
道去手负后，闭目养神。
要问为何一直都是单手，因为少了一臂。
其实缺胳膊断腿的伤势，对于十四境大修士来，都是无关痛痒的伤，复原不是难事。
只是他余斗心高气傲，当初与他问剑那人，一不死，断臂不续。
很快他又睁开双眼，朝着身旁凭空出现的少年打了个稽首，“师尊。”
少年模样的道祖笑了笑，“又帮你师弟坐镇白玉京，会不会心有怨气？”
余斗行礼之姿不曾放下，“既为师兄，自然要多多照拂师弟，弟子从未有过怨言。”
顿了顿，道老二问道：“师尊，我何时能出剑？”
早就想砍那子了。
道祖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问道：“余斗，你觉得向他出剑，是对是错？”
道老二没有任何犹豫，答：“师尊要我出剑，自然是对。”
道祖摇头失笑，“就因为我是你师尊，所以我的所作所为，就一定是对的？”
高大道人不急不缓道：“这只是其一，更多还是在于，师尊是道祖。”
“道祖无错。”
少年道士收起笑容，略微皱眉，“余斗。”
道老二立即行礼，“弟子在。”
道祖沉声道：“你认为你的师尊道祖无错，那你与我，为何我青冥下的十五洲，如今成了十四洲？”
余斗面色一僵，接不上话。
那场一洲陆沉的浩劫，到最后结束之时，山上山下，死伤无数。
白玉京道官曾经粗略统计过，这场魔肆虐人间的战事，死去的凡夫俗子，高达数十亿。
不是什么夸大其词，是真有这么多的。
因为这一洲，名为中洲。
版图只排在第五，却是当年一座下最为富饶之地。
大城百座，村镇无数，山上道宫比比皆是，类似于浩然下的中土神洲，两相比较之下，论繁华程度，也不会有太多逊色。
道祖面无表情道：“一头堪比十五境的化外魔，在我白玉京的眼皮子底下，从外流窜到了人间，是谁的错？”
“数十亿冤魂，又是谁的错？”
道老二一言不发。
少年道士摇摇头，“我一人之错。”
高大道人终于开口，“道如此。”
不等师尊教训他，余斗赶忙岔开了话题，“那子是地异类，本就不应该存在。”
“何况出剑之后，我白玉京还会带走他的魂，不算是彻底的身死道消。”
道老二转过身，再次打了个稽首，“师尊放心，这位师弟，余斗身为师兄，一定不会如何苛责对待。”
“必然将我白玉京道法，倾囊相授，我这一身剑术，他要是想学，也是一样。”
少年道士望向幕，视线好似洞穿了两座下。
“就怕万一。”
道祖忽然又转移视线，瞥了眼蕲州方向。
……
大玄都观，桃花烂漫。
老观主孙怀中，同样是斋戒沐浴，背着一把桃木剑，缓缓行至山门处。
与那余斗不同的是，老观主并未头顶冠帽，长发披散开来，黑白皆樱
一袭宽大陈旧道服，其上绘有一年十二月。
老道人仙风道骨，离开山门后，沿着石阶缓缓下山。
最后来到一条溪涧旁，左右桃树成林，上下桃花灿烂。
孙道长取出那子留下的桌椅板凳，闲坐溪畔，自饮自酌。
像是有约在先，很快有个女子前来，自顾自的坐在老人对面。
女子先行开口，“非要出剑？”
她其实也知道，倘若自己师弟认可的道理，旁人难以劝得动，可毕竟是自己师弟，怎么都要劝一劝。
修行多年，她也只有这么一个师弟了。
孙道长望向自己师姐，笑道：“这一剑，也不是非要出。”
“可余斗要递剑，那我孙怀中，怎么都要接下来。”
师姐王孙皱了皱眉，不知该如何劝解，只好故意摆出一副生气模样。
“当年黄柑死在余斗手上，也没见你出剑，如今怎么为了一个只认识几的子，就要打生打死了?
“瞧你这架势，大有不计生死的气概。”
孙道长道：“显而易见，失心疯了。”
王孙气极反笑，扬起一只手掌，“是要跟以前一样，挨师姐的巴掌了？”
老人略微起身，竟是真把脸伸了过去，“师姐的巴掌，可比当年师父的板子轻多了。”
女子神色恍惚，落下手掌。
“总要个为什么吧？”
孙道长道：“师姐，当年师弟一事，我若是去白玉京问剑，必然报不了仇，自己也会身死，死后更加没什么好名。”
“师弟我成了玄都观观主，首先要考虑的，自然也是玄都观，决计不能意气用事。”
王孙挑了挑眉，“所以你当下出剑，就不算是意气用事了？”
“自然不是。”老人笑道，“等我把这子带回来，倘若我身死，就请师姐将他收为关门弟子，细心栽培。”
“我玄都观，师弟走后，这么些年来，门下弟子一直青黄不接，就差一个宝贝弟子了。”
老观主道：“倘若师弟没死，以他的资，现在怎么都该是十四境，还是纯粹剑修。”
“手持太白，定然不会弱于那余斗。”
“可他死了。”
老人沉默许久，再度开口，“师姐，再者了，此次出剑，谁我就是完全为了一个外人了？”
“就不能是...为咱们的师弟报仇？”
女子轻轻嗯了一声。
这回轮到老观主吃不准了，声问道：“师姐?”
王孙摇摇头，望向溪涧桃花，喃喃道：“没什么，只是刚刚使劲想了想，有点记不太清黄柑的样子了。”
就这么一句，老观主立即撇过头去，不敢再继续开口。
师姐摆了摆手，“走吧走吧，你愿意找谁问剑就找谁问剑，莫要打搅我修校”
老观主硬着头皮了一句，“可是师姐，我先来的。”
女子一瞪眼，师弟立即乖乖起身。
老道人原路返回，顺着山门道，拾阶而上。
身形挺拔，步伐沉稳，身后长剑，铿锵颤鸣。
直至踏上最后一道台阶，整座大玄都观，所有门人子弟，方圆三万余里，所有用剑之人，其佩剑皆在这一刻自主出鞘，悬停而立。
万剑倒悬，顶礼膜拜。
从极远处望去，蕲州地界，开始升起无数道璀璨剑光。
恰似浩然下的那座北俱芦洲，一洲大地皆起剑。
老观主孙怀中，无仙剑在手，引万剑齐鸣，一朝步入合道境。
地璀璨，亮如白昼。
倚万里须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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