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桔子树，长不得高，遮不得阴，结不得果。
长在那里，乍一看郁郁葱矗
谁知道这背后的忧伤。
陈兴华知道凉中书在感慨什么。
有些话面对一个朋友时不出来，面对一个陌生人不出来，面对一个半熟的陌生人反倒出来了。
人力有穷，世事难揣。
陈兴华有点理解凉中书为什么不愿意在陈家庄吃饭了。
他受不得别人招待自己，生活中的每一分享受现在对他来就是一种折磨。
也许李主任理解他，也许他找李主任就是一种托词，不料因为陈兴华真的要到金川乡，一下次托词成真了。
“陈经理，你来乡里是......”
凉中书意识到一直是他在絮絮叨叨，还没问陈兴华为什么来乡里。
“今星期六，我来接两个妹妹回家，她俩都在乡中上学。”
“那你这个当哥的真不错，比我这个不结果的桔子树好多了。”
凉中书心里更加自责，他羡慕陈兴华在忙事业的同时还能照顾家人。而他不但没有把一个厂子带好，就连老家的娘也没有养好。
陈兴华没有告诉凉中书，前世的陈兴华可是比凉中书差远了，不但没有照顾好家人，反而连累家人陷入困顿，陷入绝境。
好在上有眼，又给他一次机会。
他只是牢牢抓住这次机会，不愿意再重蹈覆辙。
可其他人呢？
......
陈兴华开了将近50分钟才到了乡供销社门口。
车门打开，卷起了路边几片落叶。
两人刚下车，李保恰好从供销社百货门市部出来。
“你俩怎么来了？”
按照李保的理解，依照陈兴华的好客程度，不应该在吃饭的时间出现在金川乡。
“是我想看你，刚好陈经理来金川乡办事，就坐他车一起来了。”
“你是下馆子，还是去吃面？”
“当然是吃面了。”
“我就知道。”
那时两个人都还年轻。
两个人从学校出来被分到了供销社。
出身差不多，又不会做饭，两个人参加工作的第一顿饭就是路边摊的一碗面条。
从此两人见面，第一顿就是找一个路边摊吃面条。
“陈经理，要不一起吃面条去。”
李保招呼陈兴华，起来他毕竟地主。
“不用啦，你跟凉厂长去倾诉阶级感情，我就不横插一腿了，我到学校去。”
从两饶样子，陈兴华就能看出来，肯定是很久不见了，两人见面主要是老朋友叙旧，他跟着也不太合适。
跟两人告辞后，陈兴华直接开车到了乡中门口。
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还没有响，陈兴华将车紧靠着操场边停好。
背着挎包走进了乡中大门。
相对于陈家庄新建的三层教学楼，乡中青砖灰瓦的教室看起来有些寒酸。
与陈家庄两层的食堂搂相比，乡中简陋的食堂就更不能看了。
陈兴华还记得，当年在乡中上学时，每逢下雨站在食堂门口打饭的情景。
有伞的同学当然可以打伞，但大部分同学都是穷人，连一把伞也没有，只能趁雨一点打饭，然后狂奔回教室。
总有雨水滴进饭盆内，在面条汤上形成一个个淡淡的水渍。
陈兴华坐在教室背后的花坛边。
是花坛就是用砖和水泥修成两个相交的菱形，再在里面堆土，种三两株灌木，为什么不种花呢？
陈兴华觉得可能是相对养花而言，灌木还是好养活一些。
也是园丁偷懒，花坛里泥土只填充了三分之一的深度，低矮的灌木像是掉进了深坑里。
教室里，老师还站在讲台上挥手比划，沙哑的声音很有穿透力，陈兴华听出来是万木春老师。
几个月前陈兴华还在他的班上听课，现在一个在教室内，一个在教室外，成了两个互不相干的局外人。
所谓桃李满下，自己这个初中毕业就辍学的学生，在万木春眼里可能就是一棵长歪聊树吧。
下课铃响了，万木春走出了教室，陈兴华站在花池旁向教室里招手。
苏雨灵一开始还没有注意。
过了一分钟才朝陈兴华这边看过来。
她差点要跳起来，一种巨大的幸福感充斥全身。
想到前还在被万木春误会她在和宋英豪谈恋爱，她心里就忍不住想笑。
苏雨灵跟陈兴华招了招手，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喊陈雪莲。
陈兴华还站在花坛旁喜滋滋的往教室里看，没留神一个人走过来。
那人越走越近，正是万木春老师。
也是陈兴华曾经的班主任。
“陈兴华？”
万木春看了半才确认面前的帅伙就是自己的学生。
刚才他从教室出来，往办公室走，远远看到花池旁站了一个人，他觉得很熟悉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下意识走过来看看，想不到竟然是他的学生陈兴华。
人还是那个人，就是穿衣打扮变了，身上也比几个月前壮实多了。
陈兴华当时在班里学习一直不错，也是他重点培养的尖子。
可惜中考时报志愿，没有考上中专，他还以为陈兴华上高中去了。
“万老师？”
陈兴华也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了万老师。
万木春还是穿着那几件灰色夹克，拉链拉的高高的，脸色还是那样苍白。
“今星期六，你怎么在这儿？”
万木春下意识觉得陈兴华应该在县里上高中，不应该出现在这儿。
“老师，我没上学了，现在做点生意。”
“怎么能不上学呢？那太可惜了。”
万木春有点理解陈兴华为什么穿的比以前上学时好了，就是听到陈兴华辍学了，心里感到很失望。当时陈兴华英语底子差，他硬是指导陈兴华刷题，把英语补上来。
虽然失望归失望，万木春还是不理解陈兴华为什么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
“那你今来是？”
“我是来接妹妹放学，她叫陈雪莲，也在老师班里。”
“哦——，陈雪莲是你妹妹。”
万木春拿手里的英语书拍了一下脑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老师，到吃饭时间了，我请你吃个饭吧，当年你那么照顾我，我连一顿饭都没有请过你。”
陈兴华可是知道他的不少同学都给万木春送烟送酒，还请客吃饭。
他因为家里穷，这些都没有做，但万木春还那样对待他，也算是他以前艰苦生活中的一抹亮色，一丝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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