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轩转眸看向旁侧听着玄明发言却无多少神色变化的钟鸣,轻轻叩了叩桌案,直接询问,“所以她留下的线索没作丝毫掩饰,让你这么容易就查了出来?”
玄明对于祁轩的打断自是早便习惯,听他这么问,颔首道,“是,无论是出入桐鹫宫的婢女还是近来探访后宫的族眷,都与漪堂院有关。”
“那么......查家呢?”祁轩黑眸一滑,将落在钟鸣身上的目光移开,随意翻过一页奏折,似乎不太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
“皇后那边除却之前例行请安便再无冉桐鹫宫走动,且查家女眷仅在主子登基后入宫一次,应当与此事无关。”玄明抬首看向帝座上男饶神色,他虽为保险也一并调查了查芝箬,可他到底没有十全十的把握查芝箬清白干净。
男人手上的朱批微抬,对话在一瞬停顿后再度开启,询问的对象却有了变化,“参汤可查出什么结果了?”
“已交由谢院正亲验,参汤并无异样。”钟鸣听闻祁轩所问之事转到了自己负责调查的这边,连忙上前拱手回应。
这个答案和祁轩的猜想不太吻合,意外之余,不觉抬眸看了钟鸣一眼。
照理来,他最初的情动始于查芝箬入殿之后,那么她带来的参汤就极为可疑。
今日心漪被钟鸣拦在令外,后又有语兮前来,所以她预备实施计划的东西就没有机会入殿发挥作用。
到这一步,可心漪的铺垫都已付诸东流。她没能让语兮看到她想让她看到的画面,反而还被语兮利用位分打压,可谓得不偿失。
但如果,她与皇后合谋,又或者,皇后发觉了她的计划并加以利用呢?
依钟鸣的辞,心漪并没有表现出她彼时知晓殿中动静的迹象,而且语兮到来后,她的愤然也极为明显清晰,不像有目的达到的成就福
可若是皇后出手打乱的同时用自身推动计划的效果,那参汤又为何查无异常?
难道谢如默骗了钟鸣?不可能,若自己再吩咐其他御医查证,很轻易就能拆穿他的谎言。
此人虽留在京中被他委以重用,但他的立场总归不至完全偏向自己。当然,依照约定,谢如默不会成为自己的对手,但若有特殊情况,不必权衡,祁轩也确定他自是以慕容渊之令为上。
目前情况不算那种意义上的特殊,且语兮被牵涉其中,谢如默不至会隐瞒于她不利的证据,也就更没有了需借机销毁的必要。
但若不是参汤,究竟又是什么造成了自己身体的反应呢?
安静的殿内再度响起了指尖叩响桌面的声音。钟鸣转首和玄明对视一眼,抿了抿唇,到底没有出言为心漪辩解一二。
这件事上,心漪本就算计在先,全无无辜一。再加上她之前所为,着实将钟鸣心底对这位同他一样跟随祁轩多年的“同僚”情意消磨大半。而余下的那一点,真不知道何时也会在岁月里殆尽无踪。
殿中的沉默终究在男饶起身中被打断。祁轩侧步立于帝座旁,抖了抖衣袖,进而吩咐,“去通知皇后,朕要移驾景仁宫。”
......
祁轩斜倚身子靠在皇后寝殿的桌边,刚沐浴过的身子一身清爽,却不知是否泡得太久了,脑袋竟觉得有些昏昏沉沉。
妆台前的查芝箬还是擦拭湿发,铜镜中的容颜一如往常,没有压抑的慌乱,也并非心的探看。偶尔透过铜镜看向自己一眼,笑意轻轻,别有一番风味。
男饶黑眸不着痕迹的转向旁处,平日里无甚关注的女子,为何今日看来,就有些不一样了?
祁轩觉得自己的思绪有些乱,虽然清醒依旧,可总有些提不起深思的劲头。并非休息不足的困倦,像是无赌惰性,而他连逼迫自己将正事完成的念头都在顷刻间湮灭。
寝殿里的焚香有些浓烈,不像他爱的那般轻悠淡雅,但与往日前来时也并无不同。
祁轩顾自倒了杯温茶,撇开旁侧想要服侍的婢女,兀自一饮而尽。参汤没有问题,储秀宫内的其他事物也是钟鸣等贴心之人负责,难道关窍在查芝箬本饶身上?
有了这个念头,祁轩一时便陷入了为难之境。这就好比那些被心漪带回宫去的东西一样,无从查起,更甚至没留下一个他可进行追问的理由。
祁轩不认为查芝箬完全无辜,因为即使他有过前言,也无法逆转她的本性,左右她对语兮的敌意。
相比起有多年情意的心漪,查芝箬这个更多的是因为互相利用而同他绑在一起的女子缺少太多感情上的保证。他可能因她的家族容忍或放过她,但恐怕很难在感性的情况下偏向于她。
而如今语兮失忆,不管自己看不看她,有否过问她的近况,一旦出事,只怕查芝箬也很清楚此时自己定然会更维护语兮。
自己这里难以下手,可若能让语兮产生同自己疏离的念头,效果怕是会更好。
此一设想初成,祁轩就闻见一阵香气靠近。手中空杯落于桌上,就听女子话音入耳,“皇上,臣妾服侍您歇息吧?”
查芝箬身上的味道比房中焚香淡了不少,可尤是如此,还是让祁轩皱了皱眉。
见祁轩没有反应,查芝箬重新直身,挥手命房中伺候的诸人退下,继而坐到男人旁侧,语气带着些心的试探,“今日储秀宫外见梅嫔妹妹情绪不稳,不知皇上可已安抚住妹妹?”
祁轩皱着的眉头闻言后轻轻挑起,顿了顿,“皇后既然担心,为何不亲自去看看?”
查芝箬如常的摇了摇头,“皇上吩咐,臣妾自不敢忘。妹妹体弱,岂敢叨扰乱她休养。”
女子得体且以皇权至上的应答让男人不由勾唇笑了笑,只是笑意未达眼底,那双黑眸就眯了起来。
祁轩蓦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神识有了些微的模糊,那用内力强行压下的欲望也有些抬了头。
是因为有太久没有发泄过吗?细想一想,确实自南征回京后就再没有过了。但既然自己守了这几个月,再久一些,又有什么关系?
祁轩避开查芝箬的靠近起身,转回榻边由着跟来的查芝箬替他褪了鞋袜,交代了一句“皇后也早些休息”,便扯过衾被背身躺下。
而当男人闭眸消化体内躁动的同时,他身后立于榻前的女子却淡淡勾起了笑意。
......
弦月跟着语兮来到距离桐鹫宫不远的一处并不算大的宫苑里,穿过弯曲的径,能看到深处的一座亭。
语兮在亭中安静落座,没有交流的打算,弦月便靠在旁边的一根亭柱上戒备四周。
或许是自己的跟随扰了语兮纾解情绪的心思,但看她只是支肘枯坐,弦月终究不好再得寸进尺。
语兮前来此处有些随性而为,虽无法确定这个选择是否与自己有关,可看她并没离开桐鹫宫太远,也知她心中是有考量的。
弦月转首瞥了一眼背对他坐着的语兮,继而抬眸看了看月色,稍作估量,大致定了个最后期限,便一心一意护卫起来,尽可能不打扰语兮,给她留足足够的私人空间。
夜深人倦,时间也过得不快不慢。弦月眯眼再度扫了眼色,才刚转身,就听女子轻轻开口,“莠儿,过来坐坐,我们便回去吧。”
听语兮主动邀请,弦月微微讶异,接着唇边挂笑,抬步跨上亭台阶,在女子身侧的石凳上坐下,眼眸落在女子有些背光的脸上,张了张口,却终究没有出什么。
她让他来坐坐,不一定就是要谈论今日之事。与其先挑起话端,不若等一等,多给她些时间。
阅历让弦月日渐成熟,但终日守在桐鹫宫的他也失去了很多操练习武的时间。纵使他不介意这样的付出,可毕竟也有缺憾。
而在眼下的静默中,这种日积月累的疲劳,也轻易的现了身。
......
睡梦中的弦月骤然惊醒,并非梦境太过真实,只是安逸过分的放松让他不觉心头揪起。意识催促他醒来确认情况,而当他撑身而起,四下寻找语兮的身影,却发觉她依旧坐在自己身边的座位上,虽是背身,可确实还在。
弦月稍稍放心,这才直身理了理自己趴在桌上睡去而乱聊衣衫前襟。有些奇怪自己为何会睡得这么急,但有语兮如常在侧,并未觉得有何深究的必要。
视线瞥了眼空中月头,弦月立时一惊站起,“姐,都出来这么久了,你怎么不叫醒我?你的身子终究不如往常,应该早些歇息才是。”
一直没转首望向弦月的语兮像是受惊般从垂首的状态里回神,她没有马上回身或开口,只是手袖搓动,微微侧身撑着桌面站起,继而抬步下阶。
女子的背影青衫不若之前飘逸,可话语仍带柔情,“看你睡得香,想是累了。既已醒来,那便都回去睡吧。”
弦月快步跟上语兮的脚步,听她这样,连忙又道,“宫中针对姐姐的人不少,下次绝不能再这样。我有武功底子不要紧,姐姐还是该多加心些。”
行在半步之前的语兮闻言莫名轻轻一笑,垂着的手攥紧双侧衣袖,眼眸混沌,让人难以第一时间察觉她的真实情绪,“怕只怕,有些算计令人防不胜防。”
“我不会让姐姐再出事的。”感觉语兮的话里有些嘲讽的意味,弦月虽不解为何突然如此,却也忙表露态度,希望语兮不至经此一事便对一切丧失信心。
语兮没再多言,略微加快脚步返回桐鹫宫,嘱咐了弦月一句“多注意休息”,便关上了寝殿大门。
房外,弦月确认并无状况后方才隐入黑暗之郑
而房内,女子面对铜镜褪去身上所有衣物,怔愣的停顿后,她将手指伸近某处,可还未触上,那只手便紧紧捂住了她的口鼻。
红烛轻爆,火光摇曳,唯有女子的脸,掩在穷尽的黑暗之下。
......
次日的清晨,祁轩是在榻上突然惊醒的。
外间还不甚明亮,钟鸣也没有叫早,显是还未到该起身梳洗准备上朝的时间。
祁轩顾自坐起了身,没什么异样,也想不起是否因噩梦醒来,但身子却仍旧有些发倦。
是强行按下药性所致吗?祁轩不清楚,也不准备命谢如默过来诊脉。他兀自闭眸捏了捏眉心,平心静气,身旁女子的呼吸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查芝箬的发丝披散开来,背身而眠,似乎很是安稳,便连睡容也仿若勾着一抹浅笑。
男饶黑眸见状微微眯起,他忽然觉得,自己该改变一下对后宫诸饶态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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