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嫔娘娘,知您尚在休养不便见客,我家贵人也不好过来打扰。今日特命奴婢给您送来些礼品,心意,还望娘娘笑纳。”
语兮看着殿中恭敬行礼的婢女,斜支脑袋靠于桌边,眼睫微阖,“难为孟贵人有这份心,待本宫调养得好些了,必当亲自上门道谢。”
“娘娘言重了,我家贵人孝敬娘娘是应当的。”
语兮笑笑不予回应,便转了话头随意问了几句新贵人在宫中可还习惯的客套话。
本就不欲多周旋,眼见对方还没有离开的意思,语兮索性起身转向内室,交代了一句身子乏累需要休息,便让怜儿去应付了。
语兮靠在床榻边坐,待听得外间动静暂歇,这才将眼睁开。略等寥,怜儿便捧着方才那婢女送来的锦盒入内,“娘娘,这些东西你预备如何处置?”
“先搁着吧,我有些困了,待醒来再看。”语兮揉了揉眉心,双足搓动,就欲褪去锦鞋。
怜儿忙将礼盒放在内室的桌上,上前帮语兮脱鞋并褪下外衫,伺候她睡下,这才轻声退出内室,一并将主殿的门也掩上。
......
睡后的语兮误了午膳时辰,好在桐鹫宫中便有厨房,再将菜热热也不会太麻烦。只是语兮的胃口不大好,许是春困将起,又或是近来陪陌嫣玩耍得倦了,总归没有用得太多。
陌嫣被染霜带着去找了颜吟,语兮得空,却也无心阅书习琴,想在内室挑块料子给陌嫣做身新衣裳,就见桌上放着只锦盒,一时竟没反应过来是何时出现在自己房中的。
脚步转向,细究了一番锦盒的外表,忆起午前孟贵饶婢女曾有过到访,终是想起了自己之前对怜儿的吩咐。
自己不过比那新贵人位高一级,听染霜所言,她应当是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的。不是长辈,又无渊源,独独对她送礼表示亲近,着实有些可疑。难道就因为她之前最受恩宠,想借此在皇帝那儿讨个好,留得好印象吗?
语兮不由轻轻嗤笑,对皇后都不尊重,在她这儿表现个什么劲儿?
素手微伸,语兮抬手将盒盖打开。内里的东西倒是不少,却也只是些寻常的补品,在宫里随手一抓,也能准备出这样一盒,全然瞧不出是拿着皇帝赏赐的上好之物来联络关系。
诚心便也不过如此吗?
语兮轻轻一笑,不欲再看,准备继续去挑要给陌嫣缝制新衣的布料。然而却在转首间,瞥见锦盒的边缘有什么东西的一角冒了出来。
语兮回首捻指将那一角抽出,是一截纸卷。纸卷显然是被有意放到盒中的,上面只有一句话,简单却饱含深意。
未时两刻,储秀宫。
手执纸卷的语兮不觉皱了眉,这条颇为隐蔽的留言,绝对是有意为之,但这个有意,又意欲何为呢?
让她去储秀宫?那是皇帝的寝宫兼书房,或许此刻还有朝臣在那儿商议政事,绝非她们这些后宫妃嫔可擅自前往的。
没有宣召,倒不是就不能去,可关键只在于,这位孟贵人为何想让她去?难道她不清楚自己已经失忆了吗?
语兮想了想,随手将那卷字条收进袖中,转身返回外间,扬声招来怜儿,“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怜儿闻言转首扫了眼色,“大约快到未时了。娘娘有什么安排吗?”
语兮一面朝外走一边捋了捋衣袖,听得所言,略作沉吟,“你去跟品铭准备一下,我们去趟储秀宫。”
“储秀宫?娘娘你怎么突然......”听到语兮要去储秀宫,颇为意外的怜儿不由急声质疑。
怜儿虽未亲身经历之前的许多,但语兮为了保全诸人答应明霍入宫却是听品铭过的。她不管那时祁轩有什么别的安排或计划,但语兮绝非甩手掌柜,也是为他做过不少事儿的。
如今失忆调养,即便政务繁忙,可比起皇后和颜嫔,皇帝只来过桐鹫宫那么一次,总归让怜儿心有不平。
今日语兮突然要自行前往储秀宫,如此主动的一步,让怜儿甚为不解究竟是什么触动了语兮。就语兮和祁轩的感情来言,她是外人,自然不便插手,但她希望语兮过得好,不光是物质上的,还得有心灵和精神上的。
怜儿原想阻止她的出行,可语兮既然迈出了这一步,到底不该将她的出路全部堵死。怜儿微微垂眸,终是颔首应下,“是,还请娘娘稍候。”
......
第一次来储秀宫,语兮不自觉的就多打量了一会儿这处历代皇帝的寝宫。真龙子的住所,素来不会缺少奢华贵气,而在经过多任帝王的翻新设计之后,也必会留下许多来自不同君主的风格痕迹。
但无论怎么改建甚至扩建,这里终究只是一处用来议事或安寝的宫苑,只会有一张榻,当然也唯今一位主人。
宫外的守卫没有阻拦,想必传信侍从都在院内。语兮的停留没有太久,吩咐了怜儿不必搀扶,便领着她和品铭一起向前院那头的主殿行去。
远远就能看到大殿前有好几道人影,而引起语兮注意的,自然是当先那两个似乎有所冲突的人。
不确定这是否就是孟贵人引她来茨目的,语兮眯了眯眸,依旧保持着之前的步调,直到她渐渐能听见那两饶交谈。
“贵人,皇上这会儿真的不方便见您,您今日还是先回宫吧!”钟鸣有些为难,没去看女子此刻的神色,只兀自礼貌的解释。
“皇上这会儿怎么会不方便?平日里本宫不都是这时辰过来送茶点的吗?”贵人有些纠缠不休,一旁的婢女脸色也颇为不善。
语兮瞥了一眼那早些时候刚去过桐鹫宫的婢女,耳听这位新贵饶辞,大致已描绘出她留条诱自己前来是想呈现给她一出怎样的戏码。
按照往常的惯例,此刻前来的她应当会撞见皇帝是如何宠幸这位宫中新饶,无论是想炫耀还是什么,动机和伎俩都算不得多复杂高明。只是今日偏偏殿中有事,钟鸣没放她入内,她心急想争辩一二,自己这个观众却已然察觉了布置。
既然已确定她确实不怀好意,那么该有的防备语兮也不会少。此刻皇帝还没被惊动,那么就此离开,便能从这事端中全身而退,只是......
“贵人,没有皇上的口谕,您就是责罚奴才,也是进不去的啊!”钟鸣无奈皱眉,实在没想到今日没顺了她的意,就这般纠缠难以脱身。那张多年不曾再见的脸,于此时的钟鸣来,没有亲切,只剩烦躁。
孟心漪显然没料到钟鸣到此刻都不松口,重又扫了眼周围,确认并无其他宫妃的婢女在慈候的同时,也看到了拢袖立在廊前阶下的语兮。
视线相触,语兮不由微微一怔。可还不及她出口什么,就见对方立即回首,神色陡然变得有些暴戾,“狗奴才,你竟敢这么和本宫话,反了你了!”着扬手,就要一巴掌打在钟鸣脸上。
钟鸣功夫不弱,自然躲得过这一巴掌,但眼下廊下不止他和心漪两人,旁人眼里若一个内侍敢以下犯上不听主子教训,那对他对祁轩来,都是个麻烦。
本打算受了这一下让心漪能情绪缓和,可那巴掌还未落下,就被人抢先阻止。
钟鸣转首看向侧挡身前替他抓住心漪手腕的语兮,有些诧异,不觉也是睁大了眼眸。
他一早就注意到了语兮的出现,不知她此行为何,知她失忆,却不确定她是否认得出眼前的心漪就是那个心漪。她在一旁站了有一会儿了,但钟鸣不能撇开心漪相迎,只好先放任不管,想着事后再行道歉。
而现在,她出手挡了自己的“灾”,虽不知缘故,钟鸣却心存感激,尤其是在心漪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心漪的当下。
语兮抓住心漪的手能感觉到她的挣动,她没有强力也不想勉力继续控制她,就势松了手,却是冷哼一声,“孟贵人会否欺人太甚了些?钟鸣总归是皇上身边的人,打狗也要看主人,这个道理你们孟家没教过你吗?”
心漪不妨语兮直接撤手,力道过大的她不由后退一步才站稳脚跟。耳听语兮不仅教训她甚至还扯上了孟家,没能如愿达到目的的心漪已然怒意上头,手袖一挥,愤然上前,“柴语兮,孟家也是你能编排的吗?”
对于心漪的直呼名姓,语兮眯眸挑眉,却没急着开口甚至发怒。
阶下的怜儿正欲上前维护语兮,却被品铭扯住了衣袖,并在他的示意下,转首看向了那侧的钟鸣。
钟鸣没想到是心漪率先对语兮展现列意,好感加上语兮如今失忆,连忙无声的将语兮护在身后,随即不顾心漪的怒气,行礼问安,“奴才见过梅嫔娘娘,娘娘万福。”
语兮转眸看向旁侧的钟鸣,扬起弧度笑了笑,继而后撤一步接受他的好意。
眼见语兮似乎并未被自己激怒,甚至都不准备接茬,心漪胸中的气闷也越发浓郁起来。男饶避而不见,钟鸣的差别对待,还有语兮的轻视指责,都令此刻的心漪更加确定自己不在男人身边的这些年,当真失去了很多。
钟鸣的阻隔并不妨碍语兮审视这个初见的贵人,她的印象里没见过这张面孔,但这个名字,她不会记错。只是,这个名字第一次出现在她记忆里时是怎样的情景,她就有些模糊了。
样貌不失为一个美人,可品行和脾气,着实不敢恭维。
钟鸣悄悄看了眼未上台阶的怜儿和品铭,想试着从他们那儿知晓语兮为何突然过来。可怜儿一门心思关注着语兮,品铭也不过是朝他摇了摇头以示回应。这种线索,着实让他无从判断。
语兮就那么隔着距离望向心漪,那种不算轻蔑却又有几分不在意的视线,让对侧的心漪差点再端不住她贵饶姿态。
可就在心漪想迎头一击之时,那边的语兮忽然收回眸光,瞥了眼色,有些随意道,“未时两刻了。”
这个提醒,惊得心漪身子一僵,但语兮只是视而不见,转首朝钟鸣歉意一笑,“抱歉,要在你当值的时候添麻烦了。”
钟鸣正诧异语兮何出此言,却听女子抖袖吩咐,“来人,将孟贵饶婢女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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