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不聪明,想必又会有人,女人太笨,也不好吧?”语兮仰头看着薄云渐厚的苍穹,淡淡轻笑,自大氅中伸出手来,“如果聪明是罪过,何来太平盛世,又何来乱世枭雄?”
女子所言令明霍微怔,但其中的合情合理又让他不觉生出一丝对其通透的钦佩福
有此认知,无疑越发应证了她之前所言:若非女儿身,她可以一展宏图,笑傲皇权,翻云覆雨;幸乃女儿身,少一方劲敌,承一脉才绝,倾一国艳色。
明霍感觉不出语兮对此有否不甘,但看她侧脸神色如常,耳边响动更加清晰,只得暂且抛下这一疑问,抬臂抓上大氅,手腕翻动,转而披至女子胸前。足下一蹬,凌空跃出高台,护住语兮的同时,轻轻巧巧的借力缓冲,落于高台背侧。
语兮瞥了眼肩上有所滑落的大氅,无碍的右脚方得触地,身旁明霍已将她再度抱起。
明霍的动作很快,已然稳固不住的大氅还没真的滑落,他就将语兮放到了一处亭内垫了软垫的石凳上。
身上大氅由男人好生拢好,语兮转开视线打量这处因高台的存在而有些背离众人视线的亭,冷清,幽僻,显是常年无人造访,是以宫饶打扫修植也略显懈怠。
语兮没有再言,既然他要让她见心漪,那么送他一个他最想要的结果便好。
明霍直身倚在语兮身前的石桌边,凤眸落在女子不再如之前那般有所抵触的脸上,眸子方眯,就听身后两道脚步声行来。一道在不远处停步后随即转出,一道继续靠近,接着便是一女子的声音入耳,“臣妾见过璟王爷。”
孟瑶虽意外明霍会忽然传话邀她来此,但眼下宫闱被掌控在惠贵妃手里,皇帝“病重”之前,她又算是新晋最得宠的一个妃嫔,有所打压或针对,也并不意外。
只是,贵妃娘娘行使协理六宫之权倒也罢了,他堂堂璟王爷,何故要见她一个嫔妃呢?
自然,孟瑶已然从暗卫那儿得令如有相遇,她需配合语兮的行动,但一直以来,没有交集,她也避免了同这个强劲的情敌碰面。
孟瑶是宫中难得的一个有位分有行动力的暗棋,是以在祁轩的示意下,她所了解的情势也并不片面。如今皇城内可活动的部分不多,她虽不愿与语兮有所接触,但依明霍对语兮的重视,比起自己,语兮的确是更有可能左右局势的那一个。
孟瑶清楚,此刻的她所能起到的作用多是辅助,可一来她同语兮有过节,二来她也不是应当知晓语兮就在宫中的明霍一脉,主动接触,绝无可能。
所以当她应邀抵达莲芳台,看到那从未见过的青衣男子时,孟瑶终于能确定此次明霍邀约的目的了。
明霍的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他看着似乎还未察觉仍在福礼的孟瑶,略抬了抬手,“宛嫔娘娘这礼,本王可受不起。”
孟瑶闻言轻轻勾唇,直身看向长身而立的男人,“王爷笑了。”
“本王可不爱笑,还是......娘娘觉得父皇如何了?”明霍悠悠拉长话音,别有深意的挑眉,曲解孟瑶那句笑的意味,暗示她皇帝如今绝无不妥。
虽是双方都心知肚明的情势,但男人有心演一出万事俱安,孟瑶也不敢不给这个面子,敛眉垂眸,“是本宫失言,还请王爷莫怪。”
凤眸深凝宫装女子一眼,随即明霍转开,将一直安坐于他身后的语兮让到孟瑶面前,“本王请娘娘过来,是希望能将娘娘与兮儿多年前的那场恩怨做个了结。”
那场恩怨?语兮闻言,大氅下的左手动了动。她大约猜得到自己在秋猎时种种针对孟瑶的出格行为会引起明霍甚至更多饶怀疑,可不管她与心漪有怎样的矛盾,身为孟瑶的心漪,都是祁轩的暗棋和助力。
她如今已相信祁轩对此事对他们关系的解释,但无论祁轩如何,心漪对祁轩的情意,她这个女子的直觉是不会有错的。
局势如此,心漪自也不会不以大局为重,否则她也不会得祁轩信任这么多年。可她真的能配合上自己的步调,将这一出戏演好吗?
语兮坐在原处将目光与孟瑶对视,转而笑了笑,眼梢轻挑,眸色微暗,“婉梅身子不便,无力行礼,还望娘娘见谅。”
心有轮廓的孟瑶佯作一副惊愕模样,随即转眸看向那边的男人,皱眉垂首,神色继而转淡。唇边弧度略显敷衍,孟瑶扬眸再度看向坐于亭中的女子,“郡主身子不适,应当多休息才好。”
语兮笑意稍减,转眸看了眼明霍,“了结恩怨之前,婉梅可否请娘娘应允一事?”
孟瑶侧眸挑眉,但看男人朝她这儿扫了一眼,神色稍敛,“请郡主指教。”
语兮勾唇,歪了歪头,“那么......从我面前消失如何?”
孟瑶一怔,因近来情势对“消失”一词颇为敏感的她立即反问,“你什么意思?”
一阵风过,扬起语兮未完全被大氅拢住的发丝。女子轻轻一哼,偏头避开缠到唇瓣的青丝,“便是字面的意思,劳烦你在我面前消失。”
孟瑶蹙眉不解,一时无法确定语兮这句话的深意。在祁轩逆转情势之前,她们本就不可能有什么机会再见,让她消失,有何意义?难道,她想要从她面前消失的,不是自己,而是旁的什么人?
来不及对此多想,孟瑶转向一边看戏模样的明霍,“看来王爷好意,郡主并不领情。”
既被言语提到,明霍便也没一再的置身事外,负手横步,才要话,反被身前语兮打断,“难道娘娘有意和解?”
语兮的话让明霍颇为意外。他原就不认为语兮和孟瑶的过节只那么一段过往,方才看她依旧针对,也越发证实心中所想。可她刚打断自己的这句话,昭示着孟瑶其实也对她有怨,绝非语兮单方面针对。
墨竹之前的禀报,似乎......并未提及这点。
孟瑶见语兮拉回了她的话头,心思急转,不确定该接什么话,但看那边男人皱眉,心念一动,“郡主有王爷撑腰,恐怕孟瑶别无选择。”
语兮眼梢轻抬,忽而转眸看向明霍,“可以了吗?”
明霍不意语兮这般的没有耐心,凤眸眯起,嗓音压低,“你在回避什么?”
“你和你母亲又发生过什么?”
语兮没有过多回避的反问明霍,利用他们那层诡异的她从没过问的关系,来暗示明霍自己也一样有不愿多提的过往。
果然,越聪明的人,听到这种话越容易想得太多,而她从不曾逼问的态度,也让明霍的过于深究显得不太礼貌。礼尚往来,既然她做到了,为什么你不能做到。
孟瑶看着那侧两相对视的男女,弄懂语兮话中深意确实紧要,可眼前这出戏,她也不想就此错过。
若是能让语兮折在这里,那男人身边最重要的那个人,不定......
“咳咳咳......”
轻微而带着压抑的咳嗽声打乱了孟瑶的私心杂念,而近处的明霍更是在凝视语兮许久后微微叹了口气。
孟家与白家本就是朝堂两相之属,即便探究清楚了语兮和孟瑶的关系,两相合作,于朝堂也有风险。
女子眸光浅淡,或许是碍于身子不便,也没有任何肢体的表示。可若就此放过,不定她近来因贵妃而生的情绪,能有所缓解。
明霍定下考虑,侧身淡笑,“看来今日,是本王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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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兮合眼安睡在榻上,足底的伤让她比往日更需要静养,加上昨夜陡然转寒,殿内多加了个炭炉,温暖的环境越发让人困倦上身。
不知睡了多久,语兮隐隐觉得身侧有微微凉意,长睫轻颤,仿若被打扰,正在纠结是否该醒来查看。
殿内有拳淡勾唇,轻唤出声,是一句熟悉的“秋儿”。
语兮还未睁开双眼,听得那声调语气,轻斥道,“来得好晚。”
卿梧也没反驳,一连多日的忧心神色终于在他脸上消失,扬摆在榻边坐下,倾身为坐起的语兮垫上软垫,伸手搭上她并未包扎的左手腕脉。
肩伤虽是脱臼,但静养两日,适应关节活动,已无大碍。右手踩伤红肿早消,只是抹了嫩肤的药膏,也避免她碰触或沾上侵染伤口之物,这才延续包扎处理。但那足底的调养,行走和内里,是不一样的。
语兮由着卿梧凝神诊脉,没着急开口,是因为她清楚卿梧比起任何御医,都能更好的道出实情,给予她最准确的养护之法。此刻的她未必还能做很多事,但足够的行动力,也是不拖累更多计划的要点。
片刻后,卿梧脸上的笑意已能察觉明显转淡,他随即拧了眉,最后却有些无可奈何的露出一丝苦笑,“你还是给他了?”
语兮摊摊手,“你早该知道我会这么做。”
卿梧收回手替语兮掖了掖腰侧被角,“早知道,我就该给你两颗。”
语兮摇摇头,笑着道,“别把保命的药丸得好像一文不值,那也是你的心血。”话音到这里顿了顿,“何况,他不能死。”
卿梧抿了唇,伸手自身上掏出一个布包,指尖一挑,翻开的布包里就露出细细密密的些许银针。卿梧捻针抬眸,拨了拨语兮颊边的发,另一手摸进衾被中提了语兮裤摆,在她左腿上稍作衡量,右手下针,口中未断,“还是不后悔?”
语兮蹙眉忍过针刺入的那一瞬,闻言望向在黑暗中再度依靠经验和对人体熟知度来施针的卿梧,“既然你回得来,那便没什么好后悔的。”
“可你该明白,他是不会放过他的。”
“所以这种状态刚好不是吗?”
持续动作的卿梧已将战场转移至语兮的双臂,听她这样,眸光一闪,却没有立即明言什么。
没察觉此事的语兮顾自忍耐着受针的些微不适,想起一事,再度开口,“卿梧,我有事想问你。”到这儿的语兮略顿了顿,仿佛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你知道......莠儿,我的亲弟,其实就隐藏在跟随我的暗卫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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