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坐在回程的马车上，一脸阴郁。
刚才离开寒府时，林深同寒棱提醒道：
“寒将军，你最终的归宿是寅州，日后离我嫂嫂远些吧，她的归宿可不在那。”
闻言，寒棱抬眸，眼神微冷：
“你不过是她叔子，凭什么替她做决定，又怎知她不喜欢寅州？”
寒棱的话算是挑明了他对黄梨花的心思，林深脸色一沉，道：
“她不可能会丢下我一人离开这里。”
“你又不是五六岁，已经过了弱冠之年了，将来你议亲之后你会有自己的家；怎么，你还要让梨花给你林家守一辈子的寡吗，太过分了些吧。”
听到梨花二字，林深双手握紧拳头，他们已经这般熟络了吗？
“我怎样那是我的事，你同她不会有结果的，不可能的事情寒将军就不要妄想了。”
寒棱掀开眼皮看了面前的林深一眼，映入眼里的是他那防御的姿态，他突然笑了：
“如果我们不可能，你今日为何要特意这一嘴？”
完，寒棱悬着的心微微放下了一些。
以林深的性子，若是同黄梨花完全没有可能，没有入她眼，他断不会这般同对方挑明事，今日他却特意提醒自己，这明什么？
明黄梨花对他兴许是有所松动的，他是有机会的，所以林深这子是害怕了，有危机感了。
思及此，寒棱脸色缓和了许多，看着林深这咄咄逼饶样子都顺眼了不少。
“你！”
林深发现自己的心思被人察觉，一时懊恼，只道着急坏事，竟让着这人看穿了去，只觉不能再纠缠，冷哼一声便转身上了马车，身后还传来寒棱高心声音：
“替我向你嫂嫂问好！”
林深直接将车窗帘子放下，将背靠在后面，胸中的妒意似乎要炸出一般。
“快走，这里晦气的很！”
林二：“是”
.......
“吁！！”
林二突然紧拉马绳，林深抓住窗边稳住身子，忙问道：
“林二，怎么了？”
“主子，是杨宸。”
林深掀开帘子，这里是郊外，周边已无行人，杨宸带着两个护卫站在了他的马车前面，双手抱胸，大有拦路之意。
他皱眉探出窗外喊道：
“杨狱使，你这是做什么？”
杨宸歪着头，这才同林深对上了视线，扬唇道：
“不知道林大人有没有时间，一起喝一杯？”
林深幽黑的眼眸盯着杨宸，在这个关头跟他喝一杯？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二人来到了一家郊外的酒楼，这里来往行人不多，杨宸一进去，对方便带着他进了包厢，看来他是这里的常客。
落座之后，林深看着杨宸将护卫都屏退下去了，还看了眼林深后面的林二，林深看了他一眼，转头对林二道：
“你也先出去吧。”
“可是......”
林二迟疑，对面这人武功高强，带的两个护卫更是不输暗夜，如今放他们二去独待在这里，他不放心杨宸。
林深知晓他的顾虑，道：
“无妨，我们算是老相识了。”
杨宸挑眉看向林深，他难道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林二见林深胸有成竹的样子，只好领命退下。
林深忽视杨宸探究他的神情，替自己倒了杯酒，饮下的时候眉眼微震。
这酒，酒味香醇，酒香浓厚，入口有一瞬间的刀割的感觉，下喉之后却唇齿留香。
“好酒，真是好酒。”
林深不由赞叹，等会带两瓶回去给嫂嫂尝尝才是。
杨宸见他这般自在的样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就这样喝下去了，就不怕我下毒？”
“你不会。”
林深的语气太过笃定，倒是惹得杨宸有了些兴趣：
“哦？”
“慕容大哥，你不会。”
林深的称呼让杨宸怔住了，这子当真是知道了。
杨宸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火辣辣的感觉传遍口腔，竟觉一股酥爽，随后淡淡问道：
“你何时知道的？”
“你当时三番两次有意帮嫂嫂，我自然要查清楚你的底细，以免你醉翁之意不在酒。”
“谁知，却发现一向没有喜好的人，却喜欢在特定的一日在茶楼吃长寿面，而那特定的一日，便是曾经慕容家大公子慕容宸宇的生辰；再细查又发现，慕容家的衣冠冢竟然立在了郊外一处隐蔽的山间里，而杨狱使竟然会出现在那。”
“还有过往种种信息，都在拼凑一个人，那便是杨宸就是慕容宸宇。”
林深话音落下，对面的人重新审视了一番林深，不过一个二十出头的子，当年他同他哥在官学的时候，这子都还只会眨巴眨巴着吃糖，如今，竟然已经成长得不输林昙了。
他的信息可不是想要查就能查得到的，看来这子早就在暗中查了他许久了，而且下了很大的功夫，还能不动声色地过了这么久都不揭穿他，那今日为何......
“既然，你早已知晓我的身份，为何早不揭穿我，而在今日又要同我摊牌？”
“如果这次顺利的话，朝堂上将会肃清很多官员，届时定会引起慌乱，正是用人之际，我不希望你走上歧路。”
闻言，杨宸讥笑：“你觉得什么是歧路？”
他慕容家上百条人命，被莫家陷害，男丁只余他一人，女眷全都流放，如今也死的死，残的残，还有什么歧路是他不能走的吗？
林深看到了杨宸脸上的不屑，沉沉叹息了声，道：
“皇上昏庸，奸臣当道，忠臣难当，但若能一起除掉奸臣，朝堂清流之士又如何不能将这风气转回，如此那咱们大越便还能强大，便还能有个千秋万代。”
林深曾经不能理解大哥的这句话，年岁还的时候只能看明白表面的意思，在如今却已经能明白他内里的含义。
太多忠臣死于莫临的离间手段，君臣生疑的下一步便是忠臣抄家，林家如此，慕容家如此，连黑甲军也是如此。
但，他们要保护的从来不是一个多疑的皇上，而是在皇上统治下的万千黎民百姓。
达州的旱灾，江城的水患，都让林深深刻地意识到，庙堂的激烈斗争之下，遭殃的除了失败的一方，还有那些无辜的百姓，他们何罪有之？
杨宸沉默了，良久，他沉声道：
“你就不怕莫家倒了之后，皇上利用完你，又开始怀疑你，觉得你功高盖主，一个旨意，你，便要人头落地。”
林深淡淡看向窗外，那树上枝繁叶茂惹人注目。
那晚，父亲的话好像又萦绕在了耳边，他拇指摩擦着杯子的边缘，声音清冷，似山间击石，语气淡然：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那日，父亲出这话的感受他终是明白了，往日的疑惑茫然似乎在这瞬间也清明了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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