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亮，元曦便醒了。
昨夜到青州时已经很晚了，元曦睡了个好觉。
不多时，宋楚渝带着姜舒来敲开了她的房门。
姜舒将昨夜二与他的话原原本本了一遍，元曦自然认可今日去一趟莺莺阁。
莺莺阁位于青州的杨柳胡同，这条胡同本来只是一条胡同，胡同中开些不知名的曲馆或酒馆，后来莺莺阁出名以后，杨柳胡同便声名鹊起了，连带着胡同中的茶庄酒肆都生意红火起来。
随后胡同也越建越宽，已然不若此前狭窄模样。
元曦和宋楚渝来到杨柳胡同时，见的便是熙熙攘攘的行人。
其中一家曲馆外排满了人，不用问便知那是莺莺阁。
姜舒穿过拥挤的人群直接进了曲馆里，不消片刻曲馆中便有管事出来迎接。
“谢公子，请进来。”
宋楚渝每次出行都有造好的文书，此次他们身份是谢氏中两个喜好游历的兄弟，宋楚渝化名谢浔，元曦化名谢漓。
两人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进了座席。
管事直接将他们领到了最正中的二楼位置。
元曦坐稳后便开始全神贯注听台上的姑娘弹琵琶唱曲。
青州在江南，江南杨柳依依，风光旖旎，这里的姑娘也同这里的景致一般柔情似水，就连一声声吟唱都仿佛将人带入梦境般。
元曦听得极其入迷。
一曲唱罢，姑娘立着纤腰缓缓站起，抱着琵琶给席上众人行了个礼，便在雷鸣般的掌声中袅袅娜娜地暂别看客。
管事的候在一旁，给错过了开场的两位贵客单独介绍了方才姑娘的身份。
“贵人，方才在台上表演的是云遥姑娘。云遥姑娘师从莺莺姑娘，无论是唱曲或是弹琴，云遥姑娘敢称第二，青州便无人敢称第一。云遥姑娘是现下莺莺阁的台柱子，此前早已离开青州，是燕秋娘子不远千里将她请回，方才能够让青州莺莺阁美名再传于世。”
元曦点点头，又问：“云遥姑娘什么都会唱吗？”
“自是会的。”管事的笑答，“客人有什么想听的曲子吗？可为贵人开个场。”
元曦掏出汤庆易的曲赋，道：“想听这上边的曲子。”
管事的接过册子翻阅，越看越尴尬：“真是抱歉了，二位贵人，这些曲子我们恐怕不能唱，官衙规定曲馆不能唱艳曲。咱是正经曲馆。”
元曦有些失望地接过曲赋集，遗憾道：“当真可惜了，那现下能唱什么？想听汤都尉作的曲子。”
管事的松了口气：“那好那好，汤大人此前就是在咱这写曲赋，咱们都是能唱的，等会儿下一曲云遥姑娘唱自己所作的《战魂赋》，唱完后便由芊羽姑娘便唱汤大人所作的《青阳赋》了。芊羽姑娘师从京城名艺傲霜娘子，专唱汤大饶曲赋。”
话间，云遥已换了一身衣裳，娉娉婷婷走至台上。
方才下台时她穿的是一身清冷白衣，宛若仙子。
现下她换了个妆，穿上红色斗篷，头发高高梳起，看起来颇有些英气。
厮抬了个筝到她面前，她站起身给席上众人行了个礼，便又缓缓坐下，用纤细指尖拨动了琴弦。
曲律婉转动听，绵绵入耳，唱尽生离的思念。
正当在座之人皆沉醉之际，一道浑厚的女声开始唱起：“披铁甲，挎长刀，踏燕而去逐西蛮……”
随后她的指尖快速拨动，曲律由婉转变得磅礴。
女子的歌声伴着激昂的琴声变得更加嘹亮，如同吹响了号角，将人霎时带到战场上。
听席上的众人皆是心潮澎湃。
未过多久，女子的歌声又逐渐转哀伤：“郎啊郎，汝在何方，妾携你归乡……”
将众人从厮杀的战场带到马革裹尸的边野，唱尽死别的哀怨。
一曲终了，元曦早已泪流满面。
台上女子又幽幽起身，抹了抹眼角，向众人行了个礼，款款离去。
再后来，台上又上来一个身着绿衣的貌美女子，抚着琵琶又唱了一首曲子。
至于她唱了首什么曲子，好不好听，元曦却听不入耳了。
绿衣女子唱罢，一个身段丰腴的妇人走上台朝席上行了一礼，介绍自己是莺莺阁的掌事燕秋娘子，并宣布晨场的曲会完毕。
听众们意犹未尽，纷纷离场。
宋楚渝看着失魂落魄的元曦，心知那一曲《战魂赋》是让她想起父亲了。
不得不，这云遥的曲子写得当真好，生离死别之痛、战场厮杀之烈、魂不能归之殇，皆被她一一唱尽。
他扯了扯元曦的衣袖，低声问道：“走吧？”
元曦僵硬地点点头。
“贵人、贵人。”方才迎接他们进来的管事叫住了他们。
宋楚渝回头。
“可需要加个场？云遥姑娘等会儿有空闲时间。”
宋楚渝瞧了眼元曦，沉声道：“不用了，改日吧。”
罢，他牵起元曦的手走下楼梯。
“这……”管事的瞧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全身一阵恶寒，“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两人回到马车上，远离了嘈杂，元曦神情缓和了些。
宋楚渝也不催促，只静静端坐着，等她话。
过了一刻钟，元曦才开口：“抱歉，失态了，方才我是想起了祖父和爹娘。”
“我知道。”
“他们也在这战场上厮杀过。”
宋楚渝点点头，方家满门皆是护国忠臣。
元曦感觉到自己冰冷的双手被一双大手握住，大手将余温传给她，她不太抗拒，也感觉不是那么冷了。
感觉到自己被安慰，元曦又恢复了些神志，冷静道：“那云遥姑娘，写的应当是自己的经历，否则无法将战场和分离刻画得如此生动。”
宋楚渝自然认同。
“听她唱的曲子，似乎唱的还是征讨西蛮，不知与西南军有无关联。”她又转了个话锋，“罢了，有关联又如何，没关联又如何，与案情无关，先不去想了。”
她拿起曲赋集又翻了起来，用指尖随手点零其中一首：“王爷，我有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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