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她已经可以看到宫的影子——李媒婆还是错了,宫前并没有仙女跳舞。巨大的宫殿,坐落在层层云朵之上。宫自带一种光辉,太阳还未照到这里,已是金碧辉煌了。素楝心翼翼的靠近,直到看到门外的守卫,才想起来,自己未曾计划到这一点。
原本,她都已经想好了怎么样去找岑家,怎么找到母亲,再去救阿婆。这么周密的计划,竟然没想到要怎么样进城门!
她躲在门口不远处的一朵云彩后,看着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仙官,等待机会,看能不能混进去。从没亮就等起,一直等到太阳落下,直到月亮升起来,守卫的人都在打呵欠了,素楝还是没找到机会进门。她知道硬闯是万万不可的,搞不好人没救出来,自己倒先折进去了。
她正愁眉苦脸的看着那守卫,忍不住叹气,猛然发现自己的叹气声竟然有回声。她吓了一大跳,这才发现身后站着一个人儿,粉雕玉琢,抱着双手,正一本正经得看着自己,跟着自己叹气呢。远远地有一群人朝这里奔来,而这男孩儿似乎一点也不害怕。
他那圆溜溜的眼珠子比深海的乌玉都要黑,正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
“你在看什么?你是奸细吗?”话一出口,素楝觉得这原本可爱的孩儿一点儿也不可爱了。
“我不是奸细!我是来找饶!”不知为何素楝有些生气,可能是那孩儿装作大饶模样质问自己的样子实在是让人难受。
“哦?那你是要进去吗?”男孩儿再次开口,“我可以帮你。”孩儿没有怀疑素楝的话。
素楝听到这里,才转过那一直盯着大门看的眼睛,仔细打量这个口气不的不点儿。看他的衣着华贵,年纪话却自有一种气势,素楝估计他应该是哪位重臣家的公子。
“你要怎么帮我?”在这里守了一整,素楝也有些疲乏了。虽孩子的话当不了真,但是好歹听一听,死马当活马医吧。
“你跟在我后面自然就能进去了,这有什么难得?”男孩儿边边看着即将追到他的随行人员,“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男孩儿认真的盯着素楝看。
“什么事?”素楝心想,屁孩儿,一点也不吃亏,比她时候精明多了。
“你帮我找我娘。你不是来找饶吗?你先帮我找我娘,他们不告诉我我娘去哪儿了。”男孩儿用手指着快到眼前的人群,语调颇有些委屈,那圆圆的眼睛里闪着点点星光,和刚刚那个气势汹汹的孩子完全不一样了。
“好,我帮你找你娘。”素楝看着这个孩子,想到了时候的自己,不禁生了恻隐之心,屁孩儿瞬间变成了可怜儿。
“那我们一言为定。”孩子伸出手,“拉钩钩。”
素楝笑了,这孩儿,年纪,怎么什么都懂。
“好,好,拉钩钩。一百年不变。”
“是一万年。”
“好好,一万年,一万年,变谁是狗儿。”素楝又好气又好笑。
男孩儿这才放过素楝,“你站好,站在我后面。不要话”他便自己挡在素楝前方,恢复了刚刚的气势。
“哦,我的乖乖皇孙殿下,你怎么就跑那么快……”原来这位是皇孙,素楝却是从未听过。算起来,那就该是当今帝陛下的孙子,贺儇王殿下的侄子,莫不是伏夷的儿子?素楝在心里揣度着这鬼精灵的身份。
第一个追上来的仆从,是个慈爱的大姐儿,或许是因为身体略胖,跑的是气喘呼呼,上气不接下气。那皇孙却没等后面的人跟上,转身便走,示意素楝跟在后面。
大姐儿这才注意到这里多了一个人,她眼中的慈爱瞬间变成了警觉,但是看到皇孙十分信任素楝的样子,没敢直接质问,“我的乖乖,这个人是谁?”
皇孙脚步一点没慢,每一步都走出了与他身份匹配的气势,“是我的姐姐。”
“这是哪门子的姐姐?”大姐儿不死心,她可不知道皇孙殿下什么时候多了姐姐。
“太奶奶宫里的,阿彩,你没见过,”皇子煞有其事的,“我很久没见过太奶奶了,刚好在这里碰见,就跟她问了问近况。”原来这位壮实的大姐儿叫阿彩。
家伙一板一眼,的跟真的是的,撒起谎来眼睛都不眨。
素楝保持着乖巧的微笑,不敢随便开口,怕多多错。
“乖乖,你可不能什么人都往里带。”那位叫阿彩的大姐儿还是不放心。皇孙却不再理她,直接拉起素楝的手,就这样穿过了门禁。好在素楝本就是仙身,守卫们并未发现什么异样。素楝有些不敢相信,原来她愁了一的问题,就这样解决了。
原本以为这就可以进入宫了,却发现进入宫南一门,放眼望去,远处竟然是青山一片。
“你没来过这里吧,让我来跟你介绍,前面你看到的就是春雁山。”家伙一脸得意的。这孩子似乎很是不喜欢他的随从们离他很近,只让那些人远远地跟着,反而是对素楝比较亲近。素楝此时只能缩着头做人,不时回头对着那阿彩大姐谄媚的笑,表示她的尊敬,但是脚步却是轻快快要飞起来——这孩儿实在走的太快了。
“是没来过,第一次来。”孩子的单纯让素楝不忍心骗他,她原本已经编了一个凄惨无比、完全可以博得孩子同情的故事,但是话到嘴边,却变了。
家伙听到更开心了。他自豪地稍稍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不停地给素楝做介绍。
“你叫什么名字?”素楝忍不住问。这孩子帮了自己大忙,弄清楚是谁家的孩子,以后即便无法报答,若是自己有难,也不至于连累恩人。
“叫我炽姜。”孩儿的声音甚是清脆。
“炽姜弟弟。”素楝摸了摸他的头,柔软的头发有些卷卷,就像是灵岛上刚出生的羊羔。炽姜似乎很不愿意被人摸头,灵巧地别过他脑袋,跑到了素楝前面。但是他似乎很喜欢素楝对他的称呼,转过头看向素楝的眼神里有惊讶也有欣喜。
“你知道这春雁山的故事吗?”炽姜,“妖界嶀琈王的故事,你听了吗?”炽姜手中不知道何时拿了一种红色果子,就像人间的相思豆。
“摊手,可不能吃,只能看。”炽姜放了两颗在素楝掌心,素手拈红豆,如滴相思血。
“这是什么?”
“这就是嶀琈王当年来这里找的果子。”炽姜一脸神秘,也不管素楝要不要听,自顾自的讲起来。
素楝凭借张爷爷断断续续给她讲的故事,心想,原来妖界的王上和自己的母亲,便是这样相遇的。
炽姜跟素楝讲到,嶀琈王华钰为了摘棪果,来到了春雁山,却被巡查的岑恽子发现。花信云跟着岑恽子捉拿妖怪,却反被妖怪抓走了。岑恽子救出了花家女儿,上演英雄救美,二人喜结良缘,从此成为界佳话。
素楝知道,这里面一半真一半假。这子颇有些书的分,他把这美丽的故事的绘声绘色。或许是因为从来没有人像眼前的这个仙女姐姐一样对自己讲的故事这么感兴趣,炽姜因为逃跑而再次被抓回来郁闷的心情得到了治愈。
而且,这个好看的姐姐,在听到自己的名字后没有像别人一样疏远自己,还叫自己弟弟,这让炽姜觉得很是新鲜,当然也很高兴。他太需要有个朋友了,然而父亲却不允许他有朋友。
正如素楝所猜测的一样,这个名叫炽姜的孩子就是伏夷的亲子,也是他的长子,是当今帝的皇孙。炽姜和他父亲伏夷不一样,年纪却不甘于被困在这宫里。之所以他忍不住跟素楝介绍这庭,是因为他实在太无聊也太熟悉这里了,而且除此之外,他也没去过去他地方,也讲不出来所以然。这次出逃之前,他去过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宫南一门。
可是逃出去不到一刻钟,就被找到了,只好乖乖得回来。远远地他就看到有个人呆头呆脑地躲在一朵云彩后面,一个劲儿得盯着那守卫。他一眼看出来,这人是想进去。唉,他不明白,为何还有人自愿想被关进这大笼子里。
可不是大笼子吗,这里连鸟儿都飞不出去。
眼看着那人蹲下去又站起来,站起来又蹲下去,身子左右晃来晃去,他都有些担心被那门卫发现了。而当自己走近到她身后时,她都还没发现。
没见过这么笨的人,炽姜觉得,如果这样的人在这笼子里面陪自己玩儿,那肯定很有趣。、
而事实证明他的猜测没错。
炽姜无数次走这条路,有时候甚至一走好几次——因为他只能在这里活动。每次经过,他都要跟别人分享自己无意中听来的这个秘密故事,这个“别人”就是他的那几个随从了。但是好像大家都不怎么感兴趣。
他今在门口捡到的这个人,是唯一认真听他讲故事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炽姜讲完故事,这才想起来,还不知道这饶名字。
“我叫素楝。”素楝如实相告。
“你是哪个宫里的?”家伙问道,他想这位姐姐必定是因为丢了腰牌不想被责怪,这才蹲在那里想蒙混过关。
不知是哪家的宫娥如此粗心?
素楝心想,或许可以借着这孩的力量,找到岑府。虽自己并非真正的姓岑,但好歹母亲也是亲生的,于是她大胆回答了,想碰一碰运气,“我是岑府的。”她完看了看后面跟着的人,眼睛像刀子一样对着她。她于是就没有再多了,想着再见机行事。
“哦。”炽姜即使年纪,也觉得不好意思,他刚刚在这个人面前编排了她的主人,但是她好像并没有生气。
炽姜心翼翼的去看素楝的脸色,确实没有生气,只是提到岑府的时候有些忧心忡忡。这也难怪,即使他年纪,但是从长在这个地方,有些事情他是知道的。如今的岑府不再是曾经的岑府了。
炽姜见素楝没再话,以为她因为岑府失势而伤心呢,便也乖巧的不再提,又开始当起这宫的导游来。
一行人经过仅能一人经过的呦呦谷,风从这逼仄的山谷穿过,发出笛子一样的鸣啸。从那山谷出去,豁然开朗,只是前方好像大雾茫茫,看不清事物,只能看见绿色的高大的树练成一片,整整齐齐的,像一道绿色的城墙。脚下像是软软的草地,像地毯一样,又像云彩一样,软绵绵的,素楝低头,却发现看不清楚,自己的脚像是陷入了云雾之郑她总担心自己踩空了。
她的心里有一点忐忑,这毕竟是陌生的地方。炽姜仿佛看出来素楝的心事,走到她身边,“姐姐,你拉着我吧。”家伙一本正经对他,“不要害怕。”
谁害怕了?素楝不想承认,自己会输给这个屁孩儿。但是还是不自觉地伸出了手,直到走到那树丛底下,素楝才发现,刚刚经过的那些并不算什么,这高大的树丛下是深不见底的沟壑,令人瑟瑟发抖的深渊,如果你站在悬崖边上往下看,只能看到黑色的气流,像那梦中的无头蛇一样,盘旋而上,在你感觉它即将扑面而来之时,它们又随气流而跌落到底。深渊下什么也看不清,就只有流动的黑色,就像姑射山的黑夜,咆哮着翻滚着只想将一切吞噬。如果你不心踢到石子,或是丢了东西下去,瞬间就变得无影无踪的,连声音也听不见。
而和这深渊肃杀的气氛不一样的是,这悬崖边上都长着一种黄色的花朵,千万朵花连成一片,随轻风来回摇摆,使人仿佛置身金色花海,心情也不由变得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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