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乐园的巧克力冰淇淋你肯定会喜欢,周末带你去吃,怎么样?”董郁庭一边,一边按下电梯的按钮。
“不喜欢!”
“米老鼠的气球也很好看,葫芦、炒栗子、桂花糕、芒果冰……”
“不喜欢不喜欢!”陆弯弯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董郁庭笑了笑,没再什么醢。
两人站在电梯里,反光壁里,英俊高大的男人手牵着软软的女孩,她的个子只到他的大腿,水灵灵的大眼睛,脸蛋圆圆。
陆弯弯飞快地从里面瞥了他一眼,见他没在看自己,再次将目光转了回去,鼓着嘴不是很满意地打量着他。
“叮——缇”
电梯门开了。
董郁庭牵着她出去,自始至终没有看她一眼。
陆弯弯有些失落地看着他的背影,步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喂……”她突然试探地叫了他一声。
董郁庭停下脚步,转头垂眸看向她,微微一笑,嗓音很是温柔,“怎么了宝宝?”
陆弯弯脸一红,除了妈妈,还没有人叫过自己宝宝,而且还是一个叔叔……
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故作的老气横秋和她稚嫩的脸十分不符。陆弯弯严肃地拧眉看着他,别别扭扭地声问,“你真的会带我去游乐园吗?”
董郁庭蹲下身,和她的视线平视。
“当然。”他笑着。
“那你会给我买巧克力冰淇淋吗?”
“嗯。”
“米老鼠气球呢?”
“都买。”
葫芦、炒栗子……”
陆弯弯掰着手指,冷不防被人一把抱了起来。
董郁庭的手臂有力地托着她,望着她圆溜溜的眼睛笑,“你要上的星星我都给你买。”
陆弯弯的手无措地搭在他的肩头,一声不吭,嘴角终于绷不住咧开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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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筱打开门,看见董郁庭怀里抱着的女孩,瞪圆了眼睛。
“这……这……”
她依稀觉得这孩很是眼熟,半想不起来。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董郁庭从哪里拐了个孩回来??
“叫人。”董郁庭对怀里的女孩。
“奶奶你好。”她倒是没有跟他唱反调,乖乖地打招呼。
董郁庭抱着陆弯弯进去,家里没有孩的拖鞋,他便一直抱着她没有放手,往卧室走,“余在干什么?”
蒋筱回过神来,上前几步跟上他,“在睡觉呢。”
一边直勾勾地盯着他怀里的女孩。
真是可爱,她都好久没见过活的孩子了,真是想想都觉得欲哭无泪。
蒋筱用充满渴望的眼睛望着陆弯弯,强忍着想要抢过去抱一抱的冲动,陆弯弯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目光,转头冲她甜甜一笑,嘴角浅浅的梨危
蒋筱被萌得心都化了,根本没想起问这女孩的来历,妈妈是谁,从哪冒出来的……
董郁庭推开卧室的门,一边对怀里的女孩,“去叫你妈起床。”
他将陆弯弯放在床上,然后打开壁灯,陆弯弯扑过来兴奋地抱住陆余,“妈妈!”
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陆弯弯噗嗤噗嗤爬到另一头,双手捧住她的脸,正想叫醒她,突然感觉到手心的一片滚烫。
“妈妈脸好烫。”陆弯弯疑惑地眨眨眼睛。
董郁庭眉头一皱,走过去将她的身体扳过来——
陆余的脸泛着不正常的酡红,嘴唇苍白起了一层皮屑,缺水的模样。
她似乎很冷,身体在不停地颤抖,房间里很黑,没开灯之前谁也没有发现她的异样。
董郁庭只觉得血“嗡”地往头上一冲,什么都来不及多想,弯腰将她打横抱起,就往外冲去。
“妈,你在家照顾孩子。”他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拿了茶几上的钥匙便往外跑。
第一次,他觉得电梯是如此缓慢,数字迟迟都没有升上来,董郁庭等不及了,转身朝着安全通道冲下去。
一步一步地往下跑,却仿佛遥不可及,永远也到不了似的。只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
她的身体并不重,宛如婴儿一般安静地闭着眼睛,依靠在他胸前,渐渐的,似乎感应到什么,身子不再颤抖了,手指下意识揪紧他的衣袖。
她无意识地贴近他,仿佛这样才能令自己安心,董郁庭觉得害怕又痛苦,惊慌失措到了极点,恐怕任由谁看见他这个模样,都会觉得自己眼花了——这怎么可能是董郁庭呢?
蒋筱追上来,似乎了句什么,但他什么都没听到,只是急切地冲进车库,找着自己的车,可是为什么就是找不到?
遥控器就在他的衣袋里,但他腾不出手来拿,他从停泊的无数汽车中穿过去,终于蒋筱再次追上来,气喘吁吁,一把从他衣袋里掏出了遥控器。
车子“滴”的一声响,循着这声音,他回过头终于发现了自己的车,发动机发出轻微的轰鸣,车内灯火通明。
他抱着她,心急如焚地朝着车子跑去。
蒋筱连忙从后头追上来,替他打开车门,他把陆余放在后座,她的脸色在车内的灯光下显得惨白惨白,连半分血色都没有了,明明刚才还是一片酡红,这样的忽冷忽热,令他感觉到害怕。
“我在家等你电话!”蒋筱站在车外着急地。
董郁庭勉强点了下头,心急火燎地一边倒车一边打电话,联系医生……
张医生的电话没人接,李医生的电话占线,好不容易联系上了薛盐盐,虽然她讨厌陆余,但听到董郁庭凝重急躁的语气,医者父母心,也不敢怠慢,连忙替她去联系急诊科。
董郁庭将电话扔在驾驶座前台上,猛地打下方向盘掉头,换恋位,加大油门直奔医院而去。
他只用了十几分钟就赶到了医院,下车抱着陆余进急诊中心,早已等在急诊室的医生护士匆忙迎上来把她推进去,他被阻隔在门外。
整个世界仿佛在一瞬间安静下来,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跳得又急又快。
她在车里醒了一会儿,一直不停地哭,身体蜷缩成一团,哭得仿佛要断气。
他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只觉得痛不可抑,像是被硫酸浸透在血脉里,将整颗心整个人都一点点腐蚀了干净……
他要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董郁庭垂坐在长椅上,永远挺直的背脊渐渐弯了下去。
“她怎么回事?”交了押金回来的薛盐盐急急走到他面前。
董郁庭摇摇头,往后靠在椅背上疲惫地闭上眼睛。薛盐盐不忍再问,往急诊室的方向看去,这时,急诊室的门开了,一个护士走出来,声音隔着口罩道,“你是病人家属?病人胃穿孔,需要马上手术,签字吧。”
她将一份文件递到董郁庭面前。
董郁庭睁开眼,眼睛发红,仿佛是喝醉了,神智恍惚,只觉得周遭的一切都在摇动,眼前的人更是模糊不清,声音隐隐约约从遥远的际传来。
他握着笔的手颤抖得厉害,好半写不出一个完整的字。薛盐盐看不下去,抢过笔,在纸页上哗哗地写了两笔,递给护士。
董郁庭双手捂着脸,深深弯下腰,只觉得喉咙发紧,声音更发涩,“她一直胃都不太好,身体也不太好,绝食这么多,水也不肯喝一口……”
他做了蠢事,这次是他太自私了,只以为她一个人冷静几,情绪就会稳定下来。
董郁庭握紧了拳头,指甲一直深深地掐入掌心。血脉喷张,就像是周身的血都要沸腾起来。
如果他早一点发现她的身体异常,哪一点妥协,也不至于将她逼到这个地步……
陆余疼出了一身汗,痛到晕阙过去,又醒来,反反复复。这样的疼痛,就像当年她生陆弯弯时一样,一个人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没有人陪着她。绝望的,冰冷的剧痛。
痛到最后没有了直觉,全身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连哭都哭不出来。
身体里仿佛被注入了什么东西,她的意识渐渐模糊,最后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一个亢长的梦,醒来却记不清梦见了什么,只觉得脸颊下的枕巾凉湿湿的。
腹传来一阵痛楚,像是被刀子划过的阵痛,她忍不住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声音,手背立马被人握住。
“我在这里。”
陆余勉强睁开了一点眼缝,病房里的灯光很暗,她的意识不是很清楚,那人似乎是董郁庭,她稍微觉得安心了一些。
“麻药过去了,医生会有一点疼……”
有滚烫的东西落在她的手背上,她闭着眼睛,眼睑颤抖得厉害,只觉得心里难受极了。
他在哭么?
陆余只觉得自己的皮肤都被那滴眼泪灼伤了,心里发紧,胸腔内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掏空了。
她吃力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将脸侧贴在枕头上。这两,她每被他强行从窗口搬回床上躺下,她也是这样偷偷地背对着他哭,一直哭到喉咙肿起来,呼吸都感觉疼。
有只手伸过来,拭掉了她脸上的泪痕,那只手很温暖,像是时候外婆的手,但她知道外婆永远都不会再像时候那样疼爱她了。一想到那张被她气得吐血倒下的脸,她的五脏六腑都仿佛被撕碎一般。
那只手拭干了她的眼泪,然后又有新的眼泪从她的眼里滑下。
董郁庭没有办法,盯着她的点滴瓶看了一会儿,直到她又沉沉地睡了过去,这才起身走到阳台上去抽烟。
他想起医生的话——病饶身体虚弱是因为生孩子之后没有好好调养落下的病根,之后又一直饮食不调,生活规律,这是现代女性很常见的问题,为了生活打拼,她们的辛苦不比男人少。
他曾在心里埋怨过,怪过她将孩子的事隐藏了四年。可他却不曾怪过自己,在她无助的时候,害怕的时候,痛苦的时候,一个人躺在医院冰冷的手术台上的时候,生下孩子独自抚养、面对生活压力的时候……不曾在她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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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之后要留院观察48时。
董郁庭寸步不离地守在病房里,他将手机关了机,下午有一个很重要的商业会议,他不打算管。
陆余第二醒来就坚持要出院,董郁庭拿她没有办法。
她这辈子都怕极了医院的味道。
出院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董郁庭抱着她上车,易白在前排开车,下午的会议没敢可和他提。
他抱着她坐在后排,挂了一两的点滴药水,她身体里还残留着药效,迷迷糊糊地睡着,只往他怀里靠,嘴里,“我不要住院,我要回家。”
他将她搂紧,“好,我们回家。”
他们回公寓去,董郁庭抱着她,脱了自己的衣服,下车的时候裹住她大半个身子,从车库到电梯,从电梯再进到屋里,豆子和陆弯弯都被蒋筱带回了董家,屋里里安静得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混杂着脚步声朝着卧房走去。
当他把她轻轻放在床上后,她的脸碰到枕头冰凉的丝绸面,一下子惊醒了,惶恐不安地睁大眼睛。
“到家了,睡吧。”董郁庭把被子给她盖好,她的身体一直在发抖。
他转身,陆余突然拉住了他的手。
“你别走,我一个人害怕。”
她红着眼睛,声音嘶哑吃力。
董郁庭于是坐下来,试探着将她抱住,她没有挣扎,于是他半依半靠在床头,她躺在他怀里,这姿势并不舒服,可她莫名觉得安心,这几来,第一次觉得心放进了心墙里,没有随着她的不安和恐惧漂泊摆动。
她也没有再梦到外婆那嘴角沾着血的灰白色的脸,一直沉沉地睡了过去,双手无意识地抓着他的手臂。
醒的时候,屋里没有人,硕大的卧室,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人。
这些年,她就这样一个蓉整整夜呆在里面,这一刻突然感觉害怕极了。
挣扎着爬起来,腹上还是疼,她扶着墙,蹒跚地往前走。
外头静悄悄的,屋子里仿佛除了她就没有别人,她又惊又慌,攀着楼梯的扶手只想放手大哭。
慢慢摸索着下楼梯,走几步就痛得开始喘气,额头溢出汗水。她越来越觉得心慌,终于在此时听到了楼下的响动。
陆余慢慢地走过去,靠近厨房。
一道穿着白色衬衫的男饶背影出现在她眼前,流理台上摆着各种食材,他动作熟练地将切好的鸡肉放进滚水里,水槽里的水放得哗哗响。董郁庭两只袖子都卷起来,面前的紫砂锅里冒着热气。
陆余只觉得嗓子发涩,站在那里,几乎虚弱地依靠着门。
他望着那砂锅出神。仿佛是在想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想。紫砂锅的热气蒸上来,氤氲散开,将两个人之间隔开,渐渐的,她连他的背影都看不清了。
陆余僵硬地转过身,扶着墙慢慢地又退回去了。她花了好长的时间才上完楼梯,疼得又出了一身汗,摸索着进卧室去躺下,整个人都疼得蜷缩起来。
后来疼得翻来覆去的,就又睡着了。再次醒来,是董郁庭叫的她,叫她起来喝汤。
陆余望着那碗汤发呆,董郁庭以为是她嫌汤烫口,端过去轻轻地吹着,她看着他做这样的事情,放在不认识他之前,什么她也不敢信,可是此刻只觉得心里发紧,仿佛有什么地方生疼生疼。
他把汤吹凉了些,然后再递给她,她却没有接,缓缓地抬起眼眸,认真地,“董郁庭,不如我们离婚吧。”
他没有抬头,也没有看她,她又了一遍,“董郁庭,我们离婚吧。”
董郁庭终于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你先把汤喝了,把身体养好。以后的事情过几再。”
陆余终于受不霖嘶吼,每一个人仿佛都是用尽全身力气发出声音,“董郁庭,你放过我吧,我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受不了了,真的撑不下去了,一开始就是我的错,是我做错了。你让我走吧,求求你了,否则我会疯掉的!”
她知道自己自私,软弱,外婆的事和董郁庭无关,她却要让他承受和自己同样的折磨和痛苦……
可是她真的没有办法面对他,只要他一靠近自己,她就感觉无法呼吸,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外婆的脸。
陆余痛苦地闭上眼睛。
董郁庭看着她,什么都没有,把汤放在床头柜上,。“你把汤喝了,休息一会儿。”
他转过身往外走,她抓起汤碗向着地上扔去,哐当一声,汤水溅了一地。他停了停,没有回头,很快地走掉了。
董郁庭开着车出去,在三环路上兜了一圈又一圈,无处可去,最后只能回到了董家。
陆余已经睡着了,他暂时不担心她会病房复发。
蒋筱穿着睡衣睡眼惺忪地来开门,看见他失神地站在门口,吃了一惊,“二……”
他径直走进去,连鞋都没脱,声音仿佛透着一股深深的无力,“弯弯呢?”
“你爸刚将她哄睡。”蒋筱无奈地,“我觉得我已经失宠了。”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睡灯,幽蓝的一缕光线,只能照见朦胧的影子。董郁庭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蒋筱走到他身后,“余还好吧?”
董郁庭没做声,走进去,缓缓在床头蹲下身。
他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床上的女孩,圆圆的脸蛋一半缩在被子里,嘴巴鼻子都遮着,只露出一双睡眼。他将被子往下拉了拉,露出她整张脸,女孩面容甜美,五官沉静,他看了半晌,伸出手指似乎想触碰她的脸,最终没有落到她的脸蛋上,弯曲收回了手指。
董郁庭就这样无声地离开了,一声不吭,逗留不过十来分钟。
蒋筱追着他到门口,只听到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车子如同一条流畅的线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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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
董郁庭没有走近到床边去,隔得远远地也看见她的脸上隐约有泪痕,这几以来,她几乎都是在梦里哭醒的。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最后把那份文书放在床头柜上,没有等她醒来,开车走了。
他没有勇气,甚至怀疑自己下一秒就会后悔。这根本不是他的风格。
他在床前站了一会儿,很想俯身亲一亲她,最后一次,但终究没有动,只怕惊醒了她,更怕自己会后悔,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要放手这么难——他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放弃苦心积虑千方百计将她拉进的这段婚姻,所以很快就转身走了,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一看,她的脸大半陷在雪白的枕头里,只能看到隐约的轮廓。
陆余到中午才醒。
她昨晚吃的药有镇定安神的作用,所以睡得很沉。
太阳光正好,洒在床前的地毯上,一刹那她有几分恍惚,仿佛曾做过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翻了个身,有些惺忪的拿起床头放着的闹钟看时间,钟底座下却压着一些东西。
她把下面的东西抽出来,原来是离婚协议书,董郁庭已经签了名。
上面放着的是两张机票,飞往悉尼的,时间是晚上九点。
有那么几秒钟,她大脑一片空白,仿佛什么都没有想,也仿佛什么都想不了。
她怔怔地看着那个签名,很少看到他签名,偶尔会看到他签支票,都是龙飞凤舞。但协议书最后的字却很端正,几乎是一笔一画。
她把协议书放下,给董郁庭打电话,他的手机关掉了,然后她又打给易白,易白接到她的电话,声音淡淡的,“总裁在开会,他今后一律不接您的电话。”
耳边传来嘟嘟的忙音,陆余怔忡地坐着,默默地将那份离婚协议看了一遍。他将自己所有的家产都留给了她,包括这套房子。只要她愿意,随手一变卖,便能让他一无所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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