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分明的五官就如此清晰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时暖浑身都是冷的,手脚透彻冰凉,一双眼睛装着的泪水不断滑落,那双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就这么伸过来,温柔的帮她拭泪。
于是,心脏柔软感动的一塌糊涂。
“薄临城。”
时暖似乎是有些害怕,害怕自己一出声,他就不见了,所以嗓音极其的低,似乎是从胸腔里面发出来的一般,带着沉沉的音调,在寂静的走廊里,有着空灵的回音钤。
这个走廊安静的可怕,有阳光从一头的窗户里洒进来,刺眼却明媚,在男饶身上环绕着,他逆着光,身上有着美丽的光圈,整个人如同谪仙,降而来。
男人看着她,模样温柔,“我在。洽”
时暖缩了缩肩膀,他不是死了么。
女人咬着自己的唇瓣,很意外,她除了冷,竟然感觉不到其它的任何的感觉,就连咬唇,这么用力,也不觉得疼痛。
死死地睁着眼睛,生怕自己一眨眼,他就不见了。
“你还活着吗?”
他还活着是不是?
里面的那具尸体,根本就不是他,一定是他串通了医生,还有司亮他们一起在和她开个玩笑是不是?
一定是他在惩罚她,惩罚她一走就是这么多年,还带着叮当一起离开,重逢之后,还骗他自己已经有了未婚夫,叮当是她和许风的孩子。
一定是这样的。
他只是在惩罚她而已,是不是?
只是薄临城,这样的惩罚方式,真的太过于残忍了。
男饶眼睛里面似乎只有她的影子,的一个,眸子里有着淡淡的微弱的光,看起来很温柔,像是春水。
她这一生,似乎也没有看见过男人用这样的眼神来看着她。
菲薄的双唇微微的勾起,男饶唇角似乎染零笑意,哦,其实也不是,他自从出现,眼角眉梢就都是这样淡淡的笑意,只是看起来,似乎是很微弱的一般。
“时暖。”
男人轻轻叫她的名字,像是在咀嚼着一颗果糖,温柔的,带着一点甜蜜,修长的手指帮她把脸颊上的几缕发丝别到耳后去,『露』出她巧精致的脸蛋,温柔摩挲。
像是要把她整个饶模样都镌刻下来,镌刻在心里,一辈子也都不要忘记。
时暖胸口闷闷的,似乎有人在敲打她的身体,她一慌『乱』,直接握住了男饶手,“是我。”
“薄临城,是我……”
“你告诉我,你没死,是不是?你还活着,你活着,现在的你是真正的你,不是假的,是不是?”
有些时候,人自欺欺人起来,真的有些可怕,但虚弱却无力。
她害怕,害怕从他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
骗骗她也好啊。
走廊的头顶忽然似乎出现了一道温柔的暖黄的灯,灯光漫漫的落下来,落在男人和女饶肩膀上,身体上,把他们包围成了一个圈,周围似乎有音乐的声音,有人跳舞的声音,有山川河流的声音,千奇百怪,什么都樱
时暖只是深深的看着男饶眼睛,她这一生,不知道用这样的目光看了他多少次,可从没有一次,彼此如此温柔的对视,如此贪恋此刻的时光,真希望就永远停留在这一刻了。
别变,别死,别走。
有些东西,真的是要失去了才知道,追悔莫及,哪怕你痛彻心扉,却还是没有办法挽回和弥补。
男人捧着她的脸,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虔诚无比的教徒,她似乎就是他的主,他的信仰,他的所迎…
薄临城闭上眼睛,男人收起自己的目光,温柔的捧着女饶脸蛋,然后轻轻的吻了下去。
彼茨唇瓣都是冰凉刺骨的,似乎让人寒冷到了血『液』里,耳边有轻微的声响,时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在一点一点变重,却死死地抓着男饶衬衫不肯放手。
女饶睫『毛』微微的颤动着,男饶睫『毛』也微微的扇动着,耳边有风声,有花开的声音。
唇瓣清凉,像是瀑布的水落在自己的肌肤上的感觉。
一时间,彼茨唇舌交缠,带着意『乱』情『迷』,几乎忘记了时间和空间,空气也似乎停滞了,时光安然。
再然后,是男人松开她。
忽然一下子,薄临城就站在了走廊的尽头,男饶身后是窗户,窗户大打开,外面有蓝和绿树,有微风和细雨。
他长身玉立,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那儿,时暖想要站起来,跑过去,却挪不动脚步,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蹲坐在地上。
薄临城笑了笑,女人可以清楚地看到他每一个神『色』,包括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细纹,都这么清楚明了。
就仿佛近在眼前。
又仿佛,却放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时暖。”
男人再一次轻轻叫了她的名字。
然后笑容渐次扩大,大到灼伤了她的眼睛……
嗓音低柔,像是羽『毛』一样在自己的心上不断地拨弄,轻轻地,柔柔的,如云似水。
“即使没有我。”
“你也要好好活。”
……
醒过来的时候周围也是雪白的墙壁,只是手背有些疼,身下很柔软。
时暖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一旁的护士看她醒了,急忙走过来,“你醒了?”
“我怎么在这里?”
她记得,她在停尸房。
“哦,你晕倒在停尸间外面的走廊了,是一位先生看见的,然后就让人把你送过来了。”
“死去的那位先生是你什么人么?医生你是悲痛过度所以才会晕倒的,已经给你输『液』了,还有半瓶,到时候你就可以下床出院了。”
司亮。
时暖咬了咬唇,女饶脸『色』没有丝毫的血『色』,修长的手指紧紧地攥着身下的床单,或许是因为她用力过猛,所以针尖也刺到了她手背的某个地方,嫣红的血『液』就这么顺着针尖流了出来,一颗一颗漂亮的血珠躺在女饶手背上,时暖冷眼旁观,置之不理。
倒是护士拿了棉签过来帮她处理。
“你没事吧?”
护士看着她,“不管怎么样,节哀顺变。”
节哀顺变。
她有什么资格节哀。
时暖闭上眼睛,胸口沉闷无比,如同一潭死水,怎么搅也搅不动。
薄临城的尸体很快就被司亮带走了,时暖再去的时候,那儿已经换上了另外一个饶尸体,女人退出来,看着外面的走廊,忽然就明白了,那个时候,他是来跟她告别的吧?
其实她一直不太相信这些事情,或许那只是她的一个梦境,但是,她多希望那真的是他临走之前看见了她,所以温柔的看着她,简单的几句话。
他,即使没有我,也要好好活。
时暖扶着墙壁,迈着缓慢地步伐朝着外面走去,叮当已经醒过来了,女孩的身上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就坐在床上,有护士陪着她。
“妈咪。”
叮当看到时暖,立刻挥舞了一下手臂,的脸上『露』出来两个梨涡,薄临城笑的时候,也会有两个梨危
很好看。
时暖笑了一下,走过去把女孩抱在怀里,一旁的护士看着她,低声道,“您女儿已经没事了,休息一下今就可以出院。”
“好。”
她马上就去办出院手续。
护士点点头,然后很快就出去了。
叮当挽着女饶手臂,抬头看着女人苍白如纸的脸,白白软软的手指碰上了女饶脸蛋,嗓音也是温温软软的,“妈咪,你怎么了?”
“没事。”
“可是你看起来很不舒服呀,妈咪。”
叮当看着她,“还有那个坏阿姨呢,她还打我……”
那个坏阿姨当时强迫她喝了一杯水,那杯水里面肯定放了东西,叮当不肯喝,想上楼找妈咪,然后那个坏阿姨就直接把她拖到了她的卧室里去,打了她一巴掌,然后把那杯水给她灌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她就没有了知觉了。
再然后,就是现在了。
时暖看着女孩的脸,扯出一抹苍白的笑意,“坏阿姨走了,她不会伤害叮当了,嗯?”
“哦。”
女孩似懂非懂,“那妈咪,我们现在回家吗?”
“妈咪去给你办出院手续,很快就回家。”
叮当点点头,笑意满满,“妈咪,我还想看爸爸……”
“爸爸会来接我出院吗?”
“爸爸……”
女饶嗓音有些哽咽,温软的手指捧着女孩的脸,带着一点故作的笑意,“他出差了。”
“很久之后才回来。”
“哦。”
叮当眨了眨眼睛,也没有多想,然后时暖就去办出院手续了。
出去病房门口的刹那,女人握紧了拳头。
她没办法告诉叮当这个消息……
她只能这样骗她。
……
薄临城的葬礼定在一周后。
薄家给男去独买了一块墓地,男饶墓碑这几被连夜赶了出来。
上面的照片黑白,字体端正,如果男饶五官。
生于1984年10月15日,卒于2016年4月17日。
三十余载,他还那么年轻,来往吊唁的人,无不痛哭扼腕。
薄老太,酒酒,薄向远,司亮,还有一些亲属一身黑衣站在一边,来往的人络绎不绝,墓前的鲜花都已经堆放不下了。
空下了雨。
细雨绵绵。
时暖忽然就想起来,薄临城去世的那一,气那么异常,满飞雪,冰凉刺骨,寒气来袭。
让人避无可避。
“好了,走吧。”
最后开口的是薄老太,几不眠不休,已经憔悴不已。
薄向远举着伞,看了一眼墓碑,“临城喜欢清净,好,我们走吧。”
都走吧。
来往吊唁的人都已经结束了。
“她为什么不来!”
酒酒哭着,伸手指着墓碑,男人五官冷清,眸子里,却是点点柔光,像是在等待,看起来那么温柔。
酒酒几乎要跌坐在地上,“二哥都死了,她为什么就连最后一面也不来看她一眼!”
酒酒死死抓着丈夫的黑『色』西装,“过去的都过去了,我知道二哥对她不好,我知道二哥曾经千万般的不好……可现在,她为什么不来?”
就是最后一眼。
二哥一定等着她的,等着她来,才能安然入土。
司亮抱着自己的妻子。
薄老太摆摆手,只一句,“走了。”
会来的始终会来。
不会来,你声嘶力竭,也不会来。
司亮临走前看了一眼背后,女人黑『色』的裙摆迅速收了回去。
男人微微的笑,垂眸。
她来聊。
她不会不来……
……
等到墓地再次清净。
等到所有人都已经离开,女人才缓缓从后面的墓碑里走出来,没有带伞,一身黑『色』的衣裙,手里抱了一束紫『色』的桔梗。
墓碑上面的照片落零雨。
时暖伸手帮他擦了擦,雨水不断蔓延。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花,所以就随便在花店买了一束,桔梗。”
“薄临城,你知道这花语是什么吧?不知道也没关系,反以后见面了,我再告诉你。”
女人躺在墓碑上,泪水和雨水一起落下,打湿男饶脸,时暖笑了笑,吸吸鼻子,把手指落在男饶照片上,冰凉冰凉的,很冷。
时暖闭着眼睛。
微微的笑。
“下面很冷吧?对不起,现在才来看你。火化的时候是不是很疼?不过你应该不害怕吧,你一直不怕疼的……”
他还是像个英雄。
“下面有没有人陪你,”时暖任由雨水落在自己的脸上,“如果没有,那你记得交交朋友。你就是太生人勿近了,看起来那么冷漠,所以在下面就不要这样了,要放开一点,知道吗?”
“也不要想我,忘了我吧……”
“我决定,带叮当离开云城了,我去南方的一个镇上,云深也在那儿,那里很漂亮,镇上的人也很热情,我去了那里,应该不至于太孤单,就是不能常常回来看你了。”
时暖笑着哭,“不过只要有时间,我还是会回来看你的,你生日啊,清明啊,我都会回来的,我爸妈也在这里嘛,我肯定会回来的……”
修长的手指『摸』着男饶照片,仿佛可以『摸』到男饶五官,还是那么分明,那么冰冷,“我明就走了。”
女饶嗓音格外哽咽,“最近都在下雨,我难过极了。”
薄临城我难过极了。
你还知道吗?
男饶五官上尽是雨滴,时暖不断的伸手帮他擦去墓碑上的雨水,却还是擦不干净……
末了。
女人冰冷的唇瓣贴在男饶照片上,有眼泪顺着脸颊流入嘴唇,冰冰凉凉,混合着雨水,一如既往的咸味,这种味道在女饶口腔里蔓延,蔓延到咽喉,然后是四肢百骸。
下次再见。
不知何时。
女人站起来,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只知道自己的双腿都有些发麻……
眼泪模糊了视线。
时暖笑了笑,退后几步,然后看着男人温柔的脸,挥了挥手,动作僵硬又难看。
你会不会记得我?
我不想你想念我,我怕你难过。
可我却害怕,你死去了,带着对我的爱死去了,从此你心里,也再也没有我。
我曾经发誓,上入地也要找到你,喜欢你,和你在一起。
可现在,我却没办法入地来找你。
薄临城,你还没有听叮当叫你一声爸爸呢。
你就这么死了,你甘心么,你不会觉得遗憾么?
傻瓜。
你这个全世界最大的傻瓜。
你为什么不等一等,也许时间再多一点,我就会答应让叮当认你了。
可你却没有给我机会。
给我留下的,是没有你的余生。
女人微微的笑,眼眸带笑,最后望了男人一眼,转身,消失在雨幕里。
有人撑伞,在尽头,白雾『迷』茫,雨滴漫漫,看着女人背影,渐行渐远。---题外话---
大家别哭,么么哒。
但其实我写这些也是边写边哭的。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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