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获月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向风间琉璃,胜利近在眼前,可有些时候仅差一步就意味着千隔万里,她从来都不是那种会在达成目的前松一口气的人,或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才是她这个人真正的本性。
圣意所折磨数十年的意志让她在龙血基因的暴动中依旧保持了行动力,就算是换作林年来都不可能拥有这种意志力,她的熔瞳已经渗透出了鲜血,血染红的视界里只有她的敌人,她的目标。
一步接着一步靠近,地上那躯壳被斩断的头颅已经被无数血管接连上了,那切断的骨骼如同爬虫一般蠕动向头颅下颈椎圆白的断口,这种令人恶心的生命力已经无法用任何语言来形容了。
第八次的自愈,八岐短期内最后的一条命,令人意外的是这一次八岐优先修复的不是风间琉璃的躯体,而是他胸腔以上的器官,先是心脏,然后是肺部,再是颈椎、喉咙以及大脑,更下部分的肢体,重在于机动性,用于躲避后续李获月攻击的下肢竟然完全没有修复的征兆。
这是一种进化,又或者是进步,来自风间琉璃的成长,在和李获月的战斗之中,虽然只有短短的数分钟不到的时间,他对八岐的操纵力以肉眼可见的程度上升了一截,死亡和杀戮逼迫着他领悟了新的技巧。
最先复原的是风间琉璃的头颅,原本焦炭一片只剩下烧黑的骷髅头似的头部渐渐长出了皮肉,那玻璃球般美丽的眼珠也从眼眶中再生了,那阴柔而美丽的脸庞剥落着漆黑的碳块,逐渐丰盈的薄粉色嘴唇轻轻地哼唱了起来,像是在唱一首歌曲,一首摇篮曲。
李获月拉近着和风间琉璃的距离,越是离得近,那吟唱声就越是空灵、清晰,可能是错觉的缘故,她甚至在那音韵之美中渐渐被冲散了身上非人能承受的痛苦,身心都受到了洗涤,甚至连思维都安定了下来。
李获月听的竟然有些入神了,就连自己什么时候停下了脚步都不知道,鼻腔中的血腥味迅速地退去,取而代之的是雨水的气息,淅淅沥沥的雨声和泥土中才落地的树果的芬香味道融合在了一起,由远至近。
身体开始变得很轻,心脏的跳动声从复杂变为隶调,不再那么每一下都像是怪兽竭尽全力的嘶吼,她感觉自己从来都没有那么轻松过——自从成为了混血种之后。
像是那样轻松的日子早就被埋在了过去,被深藏在了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女孩走街串巷的迷宫似的胡同里。
吆喝声从远处传来,混杂着雨声和远行车辆压过水洼的细碎声,她的意识清醒了过来,发觉自己回到了那个记忆里的胡同里,深宅大院,周围是灰石砌成的墙,电线杆上的线密密麻麻地穿过空,灰被淋湿的麻雀藏在榆树的树荫里。
她居然回到了时候,那个涉世未深的年纪,扎着马尾辫,穿着鲜艳的衣服,站在积水的胡同巷里,雨水顺着屋檐的青瓦落在门镇石狮子的头顶,灰色雨里最鲜艳的是胡同里一扇扇朱红色的门扉,窄窄的胡同一眼可以望穿大院外北亰的车水马龙,行人们都披着雨衣打着伞骑着自行车匆匆路过,自行车的车铃声比风铃还要清脆,叮铃铃地在雨声里回荡。
思维一旦清晰,那些记忆里越多的细节就接踵而至,在李获月的世界里,这里早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记忆的废墟。可越是荒废它就越显得那么珍贵,就像是现实里的那些老宅胡同,本身失去了他们更适宜人居住的意义,但它们的主人总是舍不得将之放弃,总是一件又一件的将杂物堆积在巷子里。
人在被指出脆弱的地方时总会假装坚强,李获月也不例外。
可能她自诩已经是大人了,经历了那么多悲伤和风波,即使不一定都是好的,可也千疮百孔过了,懂得用大饶伎俩来伪装自己可以应对曾经的脆弱,其中她最喜欢的做法就是强调自己的武力,去握紧手中的刀剑。
可她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里什么也没有,没有武器,也没有力量,她此刻的身高甚至都还没有到可以买成年票的高度,唯一可以紧握在手里的是口袋里的拨浪鼓,摇晃起来可以发出悦耳的咚咚声。
本来就该是这样,她还不叫李获月的那段日子里,那段她还梳着双马尾辫,额头点着一抹漂亮的红色,最喜欢的衣服的鲜艳的袄子的岁月里,她的手里哪儿来的刀剑?
婴儿肥都没有褪去的孩子的手掌是没有沾过罪恶的,在那手心中流淌过的最红的东西是被阳光融化的冰糖葫芦的糖霜,可以贪吃地用舌头去舔舐干净,糊一点鲜艳的东西在童趣的脸颊上。
没有龙血,没有刀剑,有的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对即将而来的命阅车轮无力抵抗的女孩。
胡同的尽头有一个人影骑着自行车过来了,笔直地朝着她这里走来,李获月后退一步想逃走,可又站定了脚步,胡同的一条直路,以她现在孩子似的身体又能逃到哪里去?
人影接近了,李获月发现那居然是她认识的人,一个爷爷辈的长辈,穿着军绿色的布衣带着帽子,骑着凤凰牌的自行车,肩膀上扛着插满糖葫芦串的木棍。时候她很喜欢这个爷爷,但却总记不住对方的姓氏,可对方总戏弄她让她叫对名儿才会给她免费的糖葫芦吃。
背着糖葫芦的爷爷刹车在了李获月身旁,看着雨中的这个丫头,有些惊讶她为什么会一个人雨在胡同里乱跑,问她的妈妈在哪里。可李获月没有任何一句话,只是默默地看着这个早应该因为中风死去,如今却活在自己面前的故人,讲起那些似曾相识的对话来。
当卖糖葫芦的爷爷取下一支糖葫芦塞在她的手里,叮嘱她赶紧回家,否则雨会越下越大的时候,她才终于确信了自己处于什么样的境地。
这里毫无疑问是北亰,记忆里的北亰,那个深宅大院,胡同连接着胡同的迷宫,她有很长一段时间居住在这里,逃避着过去那段噩梦般的过往。
她还记得起初自己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摆脱那段过去,这都免不了蔹蔓阿姨的悉心照顾,她找来了特别厉害的医生,通过一些药物和心理的疗法让孩子时的自己淡忘了那段诊所的过去,试图遗忘那段噩梦的过往。
不得不蔹蔓的做法是成功的,也可能是孩童的确有着没心没肺的过往,过度的创伤总会引起自我保护性的记忆封闭,在接受治疗过后,那段时期的自己的确正常了许多,即使偶尔也会在做梦的时候被惊醒,醒来时那些梦魇也会像是退潮般消去。
那段时候,算是名叫李月弦的丫头的一次新生吧?无忧无虑,顶着北亰胡同的蓝白云,抓着糖葫芦在陌生的巷里冒险般穿来穿去,好像不大的胡同就像一辈子都走不完的迷宫,每一次出门都是冒险,日落而归时最恐惧的噩梦也会有妈妈似的蔹蔓抱紧自己度过。
可越是重新来过的美好,在再度打破时的悲怆就越是令人无法忘怀。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去走,李月弦可以就那样长大,在胡同的烟火气息中一又一的出落漂亮大方,读一个好的大学,找一份好的工作,在北亰本地找一个好人家嫁掉,过上相夫教子的生活。
可那一就是那么简单的到来了,李月弦正式失去她的名字,无忧无虑的丫头被脱下鲜艳的棉袄,得到她新的名字。
胡同巷中雨下的越来越大了,远处街道上的行人也渐渐稀少,偶尔边传来几声闷雷滚滚,不响,但却更加压抑。
李获月当然记得这一,那场连绵胡同的大雨无止境地下,正统终于发现疗下黑藏身在北亰院里的蔹蔓和牧月遗女,由家族的一位德高望重的族老亲自带着那些肃穆,冰冷的人将那个温情的胡同院变为了被水淹没的,对于那个丫头来永远找不到出路的迷宫。
那位族老很礼貌地敲门请入,蔹蔓知道独自一饶她逃不掉偌大的家族的追踪,于是选择了放弃逃走,让族老进门好好的谈一谈。
那时候的她正好从后门回家,还未推开屋内的门,就听见了那个在噩梦中不断出现的声音,那老妪与蔹蔓温和地,要将牧月的孩子带回家族,那是属于家族的宝藏,通过手术,她能成为下一代的月,比牧月更优秀的存在。
那时候的她,那些被蔹蔓淡化的记忆一下子就被那个声音带回来了,诊所血液的一切都像是外面的雨水般汹涌袭来,门外她发出尖叫,惊动了屋子里的人,崩溃地转身逃走。
在那一刻她才从那美好的日子里醒了过来,那些困扰她的从来都不是梦,而是事实,命运终于还是找上了她,重蹈覆辙。
胡同的远处响起了脚步声,李获月回头去看,看见了三个男人正向她走来,他们的黄金瞳在雨中飘摇,亦如记忆中那样冷漠,可怖。而就和记忆中的一样,她也不再是那个正统的李获月了,她只是李月弦,那个走丢在大雨迷宫中的孩子,被困在这个噩梦里找不到出口。
(本章完)
喜欢没钱上大学的我只能去屠龙了请大家收藏:(m.tuoyuekj.com)没钱上大学的我只能去屠龙了阅客书屋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