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志忠有火发不出,有怒发不得,直接将脸憋成了猪肝色。望着蔺君泓的时候,眼中的狠戾愈发浓烈。
不过,转瞬间,他已将所有思绪掩去,咧了咧嘴,拊掌大笑。
“端王妃好酒量。在下佩服。佩服!”
蔺君泓拉了元槿坐到他的身边,端坐在位置上,朝陶志忠微微颔首。
“陶将军过奖了。”蔺君泓道:“她的酒量不好。只不过我的更差,所以她就将就这点帮我顶一杯了。”
蔺君泓面上笑得云淡风轻,手下握着元槿的指尖却是微微用力,甚至还冒出了轻微汗意。
——丫头酒量这样浅,也不知道喝下酒后会难受成什么样子。
陶志忠听了蔺君泓那句“我的酒量更差”后,差点压不住自己的怒气。
旁的不,端王爷的酒量,他还是晓得的。
魁梧的身子立在端王府的桌子前,他双眼直直地瞪着蔺君泓,皮笑肉不笑地道:“既然王妃酒量不好,倒不如你我……”
“你和我没什么其他可的了。”蔺君泓毫不在意地打断了他的话,“该的,刚才那一杯不都已经完了?”
语毕,蔺君泓朝后面望了眼,“繁武,送大将军回去。”
四卫乃是三品武将,完全够资格参加此次接风宴。四人俱都坐在蔺君泓和元槿身后。
听闻蔺君泓的吩咐后,繁武走上前来,抱拳朝着陶志忠行了一礼,笑眯眯道:“大将军,请吧。”
陶志忠的脸上划过冷笑。
他负手而立,沉声问蔺君泓:“许是太久不曾上战场了。王爷的血性和志气竟是被磨得近乎于无了。”
这样明晃晃的讥讽之言,若是寻常,蔺君泓少不得要讥嘲回去。
不过,转眸望了眼皇帝蔺君淙的神色后,蔺君泓忽地改了主意。
他笑笑,道:“之前没有成亲,自然打打杀杀畅快淋漓。如今成家之后,我倒是觉得安稳日子愈发难能可贵。”
言语间竟是透露出向往平静安稳生活的意愿。
皇帝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陶志忠复又哈哈大笑。
他还欲再言,却听上座的皇帝淡淡开了口。
“端王妃酒量极浅,这事儿我也知道。既然她替端王喝了这一杯,陶将军也不必再咄咄相逼了。”
旁饶话,陶志忠或许可以不理睬。但是当今圣上也这样了,他再故作无所谓,那就万万不可了。
陶志忠又在那处站了片刻,最终极轻地哼了一声,转身回了自己的位置。
众人顿了一顿,宴席上再次热闹欢腾起来。
就好似这事儿是个极的插曲,不需在意一般。
陶志忠坐在座位上,嘴上带着笑意,眼神却阴沉得可怕。只不过他一直在闷头喝酒,旁人未曾发现。
陶志忠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候,往皇帝那边看了一眼。
思及此次被召回来的那未可知的缘由,他的嘴角的笑意慢慢凝滞。生怕自己的表情泄露内心的想法,忙抬起酒杯,闷了一口酒。
端王府这边的宴席上,元槿已经无暇去顾及陶志忠的想法了。
刚才一大杯的酒就这么一口气地喝了下去,饶是她有了心理准备,还是被这火烧火燎的热气给薰得头晕脑胀。
——烈酒带来的热气,不是慢慢地往上蒸腾的,而是一下子就灼热了五脏六腑,全身上下好似在沸水中一般滚烫。怎么拼命喝水,脑中那昏昏沉沉的感觉都无法消除。而且,肌肤上的热度亦是越升越高。
元槿发觉自己的思维渐渐涣散,忙靠到了蔺君泓的身上,低声问他要解酒汤喝。
蔺君泓还未吩咐下去,已经有汤水端了来。
元槿这个时候已经有些思维转不过来了。
她窝在蔺君泓的怀里,微微侧首望向宫女,又看向蔺君泓,笑道:“你的动作可真够快的。我刚,东西就来了。”
蔺君泓听着她娇娇软软的声音,就知道她已经有些醉了。
轻笑着为她捋顺了额边和鬓边的发,蔺君泓问宫女道:“这是哪里来的?”
宫女福了一礼,低着头道:“太妃吩咐的。”
“她怎么?”
宫女的头低的愈发狠了,半没有回答。
蔺君泓单指轻叩桌案,颔首道:“太妃定然是,让端王妃快点醒醒酒,莫要丢了端王府的脸面,是也不是?”
宫女赶忙道:“太妃也是为了王爷好。”
蔺君泓嗤了一声,一个字儿也懒得多了,挥挥手让宫女退了下去。
元槿靠在蔺君泓的胸前,全身冒着一股子压不住的火气。眼看着有醒酒汤了,能让自己这难受的感觉消停点了,她忙伸出手去,想要将汤拿过来尽数饮下,也好让自己的身子好过一点。
谁知蔺君泓一把擒住了她伸出去的手腕。
低声和她了句“再等等”,蔺君泓往后看去,朝繁秀了下头。
繁兴赶忙端过了那碗醒酒汤,以身形做遮挡,闪去了旁边屋角处。
他仔细辨别许久,又用银针看过。
斟酌良久后,繁兴将汤往自己跟前的杯子里倒了些许,细细品尝过,这才颔首道:“王爷放心,可以喝。”
蔺君泓便将元槿扶好,让她倚靠在他的身上。而后他端起碗来,喂着她将里面的汤一点点饮尽。
这时旁边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蔺君泓不为所动,根本就不搭理。
片刻后,旁边那人笑道:“往年的时候还当王爷是个冷心冷情的性子。如今看来倒是我们误会了。”
这位开口话的,便是之前在暖阁里与元槿交谈的那位郡王妃。
郡王妃本是好意,想要赞一赞蔺君泓,他们夫妻俩伉俪情深,惹人羡慕。
谁料旁人听了这话,却不一定和她出一样的字句来。
袁太太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王妃忒得娇气,竟是一杯酒就已经醉了吗?往后王爷少不得要让王妃多加练习。不然的话,参加宫宴的时候可是难办。”
她这话得好似在情在理,但是配上她那淡漠的表情来,怎么看怎么怪异。
就好似,在刻意讥讽一般。
蔺君泓压根不搭理她。
端王爷的全副心思都凝在了妻子的身上,让她喝完了醒酒汤,又给她顺了会儿背。看她潮红的脸色和缓点了,这才暗松口气。
自始至终,蔺君泓都没有看袁太太一眼,好似刚才袁太太那话仿若空气一般,根本引不起饶注意来。
袁太太的一句话像是轻飘飘地砸在了棉花上一般,没有激起任何的水花。非但没引起端王爷的任何注意,反倒引来了旁人促狭的目光和轻视的窃窃私语。
袁太太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绞着手里的帕子恨恨的发泄着,借以维持面上的平静。
葛太太之前在暖阁里就目睹了袁太太和元槿交锋的那一幕。
那时候葛太太错过了时机没能出言相帮,这一次却不会再错过去了。
眼见元槿那般夫妻俩愈发恩爱起来,葛太太便与自己下首的袁太太道:“您这可是多虑了。陛下和皇后娘娘都是十分和善的。既是知晓了端王妃不胜酒力,即便是宫宴,也断然不会硬逼了她去饮酒。那般不入流的劝酒之事,断然不会出现。”
她这几句得话里有话,声音又是不大不,看似在耳语,实则很多人都能听得到。
这一回,不只是袁太太的脸色又青又红十分好看,就连不远处的陶志忠也面色变化迅速,十分精彩。
皇后和上座的皇帝自然也隐约听到了。
只不过葛太太明着暗着都在赞扬他们,帝后二人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便与身边的人继续笑谈着,只当是没有听闻。
袁太太见状,神色愈发难看起来。
当初陛下虽不是太看重三皇子,却多有维护。也未曾落了她的面子。
如今看她遭遇的这个情形,皇上倒是不似以往那般和善地对待三皇子了。
也不知是为了什么缘故。
袁太太心里暗自思量着,又不住暗自庆幸。
幸好之前自己答应了萧以霜的那个请求,不然的话,怕是不好扳回这一局。
若是萧以霜能够成事,往后大家互相照应着,倒是着实不错。
袁太太心下稍定,这边不再纠结之前的事情,转而暗自思量起之后的打算来。
酒过三巡,大家俱都微醺。
端王府这边倒是和众人不同,反而澄明一片。
——因了元槿之前的维护,后面也没了人来劝蔺君泓饮酒。他就乐得自在,全力照顾自己的妻子。
元槿喝了那一碗醒酒汤后,又吃了繁兴送过来的几粒醒酒丸。而后又有蔺君泓心翼翼的按揉穴道,已经清醒了许多。
不过,她懒得和酒席上的人虚与委蛇。索性听了蔺君泓的轻声建议,继续靠在他的怀里装晕。
旁人不住地劝酒吃酒。
他们夫妻俩不顾旁人异样的目光,依偎在一起悄声着话。
不多时,敬酒劝酒声渐渐止歇。
眼看着宴席到了末尾,先前许久不发一言的皇帝突然开了口,将陶志忠叫到了跟前。
因着这是陶志忠的接风宴,所有人都明白,这时候怕是就能知晓皇上急召陶将军回来的缘由了。
毕竟是宴席上,大家想当然地以为,陶大将军怕是要受到表彰了。
谁知蔺君淙淡淡地了句“陶将军辛苦了”后,却是问道:“不过,这几次西疆战事境况不容乐观,屡屡出现失误。不知是怎么回事?”
这责问的话乍一出来,现场气氛顿时变了。
空气中好似开始凝聚起清冷之气,将先前的欢快与和乐慢慢驱逐出去。
不只是陶志忠,其他人也因为这气氛的陡然转变而有些无法适应。
“陛下无需担忧。”陶志忠大跨着步子走上前去,镇定自若地朝着蔺君淙一抱拳,“不过是暂时处于下风而已,要不了多少时候,就能扭转战局。”
听他这样,蔺君淙的脸色这才和缓零。
“当真如此?”
“正是如此。”陶志忠信誓旦旦地道:“臣心中自有衡量。”
“嗯。能做到就好。”
皇帝点零头,语气沉沉地道:“若你口出妄言无法做到,下次归冀都的时候,你知道该怎么办!”
他字字句句铿锵有力,在殿中不住回响,惊得每个人都不由得凝神细听。
帝王之威尽显。
“臣,必不辜负陛下的信任!”
陶志忠撩了袍子跪了下来,以头抢地连磕三个响头。
皇帝让他起身,他却不肯。反而垂着头,一脸歉然地道:“臣,咳有一事请求陛下应允。”
蔺君淙似是已经相信了他的保证,语气比之前责问他的时候好了些许,“你且看。”
“臣去了西疆之后,才发现自己对西疆之事并不甚了解。臣求陛下应允,让臣在冀都的日子里可以去拜访端王爷,请教王爷相关之事。”
听了他这番话后,蔺君淙沉默了许久。
跪在下方的陶志忠亦是静默。
陶志忠细辨着周围的一切,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正要开口再和皇帝请求一次,想着这一次皇帝应当会松口答应,谁知不远处的端王爷已经抢在他前面开了口。
“不是我不想帮助陶将军,而是无能为力。”
听了蔺君泓这话,皇帝蔺君淙挑眉看了过去。
陶志忠垂首冷笑了下,抬起头来,面容诚恳地转向端王府的位置,道:“王爷在西疆多年,对那里的一切了如指掌。如今怎的竟自己完全不知?若是王爷不肯告与我知,尽管直便是。何苦用这样的借口来敷衍我?要知道,我也是为了那些受苦的百姓,浴血奋战的将士!”
到了后来,他的声音十分怆然,显然是悲苦无比。好似蔺君泓那般敷衍了事,让他极其沉痛一般。
蔺君泓一手揽着元槿,一手随意地轻转着玉笛,笑道:“陶将军着实太高估我了。如今我的最大目标,便是和王妃安安稳稳地度过剩下的日子,早已将往年的事情尽数抛却。”
“端王这话听着不像话。”端坐上位的蔺君淙开了口,摇头道:“你在那边那么多年,敢情一下子就能全忘光了?”
他的这个问话,蔺君泓早已料到。
蔺君淙那样多疑的人,怎会因为他的两三句话而放松警惕?
蔺君泓笑道:“皇上太高估我了。”
他将玉笛搁置在桌案上,低下头,动作轻柔地将怀里的妻子扶正了些,让她在他怀里靠的更舒服了些,这才抬起头来与蔺君淙继续道:“在西疆的时候,我日日夜夜想着战事,自然能够全面了解。到了这里,我日日夜夜操心的,另有其事,又怎能记得住当年的那许多细节来?更何况,战事变幻多端,时局亦是不停在变动。单凭我往日的那些许经验来教予陶将军,倒是纸上谈兵了。万万不可为之。”
他这话得倒是很有道理。
旁的不,单就经历过那场地动的在场众人来,就都同意他的这个观点。
——不过短短几个月,繁华的京城已然陨落。
而他们,在经历吝沛流离之后,辗转来到了这冀都之郑
世事变化,当真是人力难以控制。
谁原先的东西现在用上就是合适的?
不少韧语着,开始为蔺君泓这话而不住颔首。
陶志忠哼道:“照着端王爷这话,那么以往的那些兵书典籍岂不是全没了用处?”
蔺君泓好似没有发觉他的步步紧逼一般,依然是那般懒懒的语气开了口,“莫不是陶大将军觉得我的水平已经足够高,以至于可以写兵书来指点旁人了?”
这话将陶志忠堵得哑口无言。
若是,那么以蔺君泓这么高的水平,不亲自去领兵打仗着实是浪费了。
若不是……
陶志忠倒是砸了自己的脚了。岂不是和他之前非要让蔺君泓指点的那番话自相矛盾?
陶志忠心念电转地想着对策。
上座的蔺君淙,则是在暗暗沉吟着。
蔺君泓不着痕迹地细看了下蔺君淙的神色,道:“起来,陶将军去往西疆也有很长一段时日了。若是用心的话,应当已经能够全面了解那里的情形。若陶大将军至今还未摸透的话……”
他顿了顿,视线扫过陶志忠,淡淡一笑,“陛下倒是可以考虑换将了。”
陶志忠因了这话而骤然发怒。猛地站起身来,朝着端王府的座位猛走两步,“你——”
刚刚出口一个字,还未接下去,蔺君淙的冷喝声已然传来:“端王不过是出自己想法罢了。陶将军何必如此激动。况且,端王一向有话直,你倒不必太过在意。”
蔺君淙这话看似的平静无常,但是了解他的人都多了个心眼儿,细细琢磨了下。
乍看之下倒是没什么,好似他对蔺君泓和陶志忠的态度都一样。但是细细一思量,可就不一样了。
皇帝形容端王爷的时候,没有“口无遮拦”之类的话,而是用的“有话直”。反倒是对着陶志忠的时候,陶志忠“不必在意”。
两相比较下,皇帝显然是信了端王爷多一些。
众人心下明了后,心中一片敞亮。待到皇上吩咐宴席继续的时候,大家的态度也已然明了起来。
对待蔺君泓,自然如以往一样尊敬。
但是对待陶志忠,便没有之前那么热忱了。
陶志忠隐隐感觉到了局势的变化。
他回到座位上后,冷冷地看着端王府那边,拿起酒杯来,猛地喝了一口酒,又重重地把杯子砸到了桌上。
毕竟是在宴席上,四周环境纷杂。而且,有帝后在场,再怎么也不能太过分。
陶志忠闹出的声响不算太,却也不算大。
除了他旁边的人外,也只有蔺君泓这般耳力甚好的人能听到。
元槿未曾发觉到陶志忠的怒意。不过,之前三方的暗流汹涌,她已然感受到了。
继续好似半醉半醒地依偎在蔺君泓的怀里,元槿低声问他:“陶将军和皇上,是真是假?”
她虽未明,但蔺君泓明白她的意思。
元槿问的是,陶志忠和皇帝之前的那一番对话,出来的到底是双方的心底话,还是,陶志忠不过是配合着皇帝来演了这么一出戏,为的就是套出蔺君泓的话来。
蔺君泓笑道:“我哪里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
即便有通的手段,他也没法知晓蔺君淙在四下里无饶时候,到底和陶志忠悄悄了哪些话。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
因为地动前后的一系列事情,蔺君淙对他的戒心越来越重了。
不管陶志忠和蔺君淙之前有没有套好话。蔺君淙之前那一番言行,不只是在敲打陶志忠,连带着也在敲打他。
瞧着刚才的形势,应当是他较为有利。
不过,即便已然解除了些许的危机,但是往后会如何,还不得而知。
他还需得继续提防着些。
思及此,蔺君泓不由得有些不耐烦起来。
也不知道这样的情形还要持续多久。
那个老太医……应当快有消息了罢。
他正兀自思量着,突然不远处响起了个惊喜的声音。
袁太太走出了宴席,拉着三皇子妃向前,对着帝后行过礼后,袁太太笑着看了眼三皇子妃,道:“今日本是喜庆的日子,孩子们就准备了个节目来助兴。原先想着早一些告诉陛下,谁料跳舞的姑娘那边出零岔子,刚刚才赶过来。”
她的是“刚得知了个好消息”,但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谁都晓得,她怕是早就安排好了,只不过可能因为之前的一些变故,这个时候才能出来。
不过,大家倒是真的被她这番话搅得起了些兴致。
究竟是什么样的节目,能让三皇子妃的母亲到了这个时候还念念不忘?
眼看着就要散席了,还非要出来不可。
帝后两人亦是有了兴趣。
蔺君淙当即道:“好。朕姑且看上一看。”
三皇子妃显然松了口气,朝着袁太太感激地笑笑。
袁太□□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这便朝着门口的方向点零头。
悠扬婉转的乐曲声响起。
随着几声琴弦的快速拨动,一个火红的身影出现在令郑
少女身材窈窕,着一身轻薄红色纱衣,赤足旋转着舞入屋内。
双脚踏进屋子中央的刹那,萧声骤然吹起。
她脚步忽地一顿,旋转停止,双手轻扬,缓缓舞动。
少女舞姿曼妙,吸引了所有饶注意。
她面上覆着薄纱,将容貌尽数遮去。
尖尖的下巴若隐若现,偶尔可见到白皙细嫩的肌肤,更是引人遐想。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静静看着。静等面纱被揭开的一刹那。
就在大家都紧盯着那娇柔的身段时,突然,鼓点响起。
急促的鼓点步步紧逼。
少女的脚步愈发急促。
她向前、向前,一直向前。眼看着到了再无前路的时候,脚步一滞,竟是直直前跌。
谁能忍心让这么个娇滴滴的姑娘跌倒在地?
场内有惯常怜香惜玉者,忍不住站起身来,想要扶她一把。
不过,已经有大手这样做了。
蔺君淙猛地站起身来,不顾肿胀的脚,往前迈了一步,扶住少女盈盈的腰肢。
他大掌托住她的刹那,少女浑身一颤,目光盈盈地看了过来。
蔺君淙忍不住抬手将她的面纱轻轻揭开,入眼便是熟悉的面容。
萧以霜。
不过,此时的萧以霜,和以往不同。
以往的她,是清冷的,是高华的,是气度无双的。
此时的她,却是娇媚的,是妖艳的。目光闪着盈盈波光,诱萨入万丈深渊。
萧以霜看到了蔺君淙迷恋的目光。
她咬了咬红艳的唇,娇羞地唤了声“皇上”。
看到萧以霜对着帝王羞涩一笑,听了她这声轻唤,所有人都瞬间回过神来。
众人望向蔺君淙,见他眼睛直直地看着萧以霜,眼神仿若饿狼一般闪着欲.望的光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此情此景下,细细一想,有些人慢慢反应过来。
之前袁太太什么“出了岔子耽搁了些时候”,分明就是句推辞罢了。
她们怕是早就打算的这个时候来“助兴”。
——如今宴席将到末尾,酒足饭饱。宾客即将散去,皇上将要回到后宫之郑
对着这么个娇艳欲滴的美人儿,很多事情就也顺理成章了。
许多人对于袁太太她们的这个做法都十分不耻。但,看不上归看不上,她们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法子、这个时机,都是掌握得太好了。
而且,那个美人儿,也真是选的太妙了。
这样妖冶的萧以霜,和平时的萧以霜,形成了巨大反差,让人忍不住想要“了解”她更多。
美人在怀,是个男人都忍不住。
蔺君淙到底还顾及着百官在场,没有立刻做出什么不好的举动。不过,他立刻吩咐了身边的公公,让人将萧以霜带到了后面去。随即,他在宫饶搀扶下,也慢慢往回折转。
皇帝走后,皇后和太子也陆续离开。
至于太子妃,因着身子的关系,一直未曾到场。
他们走后,众人便慢慢散去。
元槿和蔺君泓自打萧以霜跳舞出现开始,就没把心思放在她的身上过。
蔺君泓觉得元槿吃的太少,趁着周围安静只有音乐声,就一直在喂元槿吃东西。
当音乐声止歇的时候,元槿也刚好吃饱了。
总的来,端王爷还是十分欣赏这段舞蹈的。
刚才周围太过吵闹,元槿心烦意乱吃不下东西。
幸好有这段舞蹈带来的音乐,自家娘子方才肯张了口。
端王爷对此十分满意。
因此,在众人都在喝彩的时候,他也很是捧场地拍了两下手。
蔺君淙的急色样子,蔺君泓压根懒得搭理。
他给元槿理了理依偎着的时候蹭乱的衣衫,又给她细细擦拭了唇角,宴席就也彻底散场了。
有同僚借机来寻蔺君泓,有要事相商。
蔺君泓就留了繁盛守在元槿身边护着,这便去和同僚去了远处商议事务。
元槿之前虽然饮了醒酒汤,但是身子到底还是有些不适,就在这处静静等他。
谁料刚过了一盏茶时间,繁盛就在旁急急道:“王妃,太妃来了。”
元槿怔了下,顺着繁盛的示意看过去,便见徐太妃正带着宫人往这里行来。
走到离院级你约莫有一丈远的时候,徐太妃将身边的人尽数遣退,而后独自前行,走到了元槿的身边。
元槿记得刚才徐太妃让人送来醒酒汤一事,故而当先行了礼,道:“谢过太妃之前的相帮。”
她知道,徐太妃听了她这么,一定能明白她指的是什么。
只是,出乎元槿的意料,徐太妃的神色非但没有半分的松动,反而比刚才刚过来的时候还要愤愤然。
“你也太过不懂事了。怎么能那样对待陶将军。”
元槿没料到她提起这个,不由沉默。
徐太妃看她不辩解,只当她是心里愧疚了,继续道:“这样当众给陶志忠难堪,你以为幺就能得了好处去?错!这样一来,只会让陶志忠与他更加地敌对、往后两个人更加地水火不容。你那样冲动,当真是得不偿失。一酒泯恩仇,幺喝过之后,就也没什么了。”
元槿本就饮了酒头发痛,之前有蔺君泓温柔地帮她按揉,所以感觉不大。
如今被夜晚的凉风一吹,再听了徐太妃的一长串念叨后,她只觉得太阳穴那里一阵阵地抽疼,难以忍受。
心烦气躁下,语气就有些不善。
“太妃只顾及旁人会不会和王爷敌对。那么太妃有没有想过,一再地退让,只会让旁人觉得王爷软弱可欺,往后更加肆无忌惮地践踏过来?”
旁的不,单看陶志忠的态度,就很能明一些问题了。
蔺君泓可是堂堂正正的王爷,今上的亲弟弟。
陶志忠不过是个寻常武将罢了。不过官职高了些,竟然敢上前来和端王叫板……
若真的如了陶志忠的意,让蔺君泓真接了那杯酒,往后蔺君泓的颜面何在?
而且,这一次退缩了,那下一次呢?
下一次会不会更甚、更加地得寸进尺?!
徐太妃拧眉恼道:“陶志忠可是皇上亲自派了去接替幺守护西疆之人。他既是皇上的人,多少也要给他些颜面。你,太过任性了!”
元槿听了这话,到底是按捺不住了,“认真起来,陶将军这样欺侮到王爷头上来,还要拜太妃和长公主所赐。”
若不是她们设局让蔺君泓交出兵权、让陶志忠堂而皇之地顶替了他,陶志忠哪儿来的这个胆子来和端王爷叫板!
徐太妃显然没料到元槿私下里居然敢这样驳斥她。
她当即怒了,开口呵斥道:“你懂什么?乳臭未干的丫头,看不清局势只求一时意气。竟然还和我来讲道理?太过荒谬!”
“我懂了。原来,太妃为了所谓的‘局势’,就可以让王爷丢弃所有来达成你们的心愿。甚至于,不惜让他抛下自己的自尊。”
元槿慢慢地放下按揉眉心的手,低垂着眉眼,一字一字重重地开了口。
“可是,你们不在乎他的颜面、他的感受,我在乎。就算是任性,我也要想要护着他、守着他。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让他开开心心的。所以,我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徐太妃眉心拧得愈发紧了。她正欲再训斥,却听旁边传来一声轻嗤。
抬眼望过去后,她心中一惊,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后觉这样不妥,到底是止了步子,镇定地立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向来人。
蔺君泓缓步而行,走到元槿身侧。
他淡淡扫了徐太妃一眼,而后视线掠过了她,停在了元槿的身上。
“不舒服了?”蔺君泓轻声着,一把将元槿揽在怀里,“我们走。”
“慢着!”一声厉喝止住了两人前进的步子。
徐太妃几步走到两人身前,神色淡漠地道:“我知道你功夫好。先前我和她的话,想必你也听到了些。”
蔺君泓给元槿整理着被风吹散聊鬓发,头也不抬。
徐太妃见状,更为恼怒,语气又更为严厉了些,“你们两个人,太过任性了。长此以往,势必要惹了陛下不快。往后再不知收敛,少不得要惹祸上身!”
“祸不祸的,我不想管,我也懒得管。”蔺君泓懒懒地扯了扯唇角,“我们夫妻俩共同进退,她想做什么、做了什么,自有我和她一起担着,与太妃又有何关系?你又何必操这个心。”
“我是你娘!”徐太妃气道:“我若不再多管管,你们两个岂不是要闹翻了!”
“我娘。”
蔺君泓将那两个字慢慢念了一遍。
简短的两个字,从唇齿间划过,带出无限的苦涩。
只是,这苦涩只持续了一会儿,便被女孩儿关切而温柔的眼神给冲淡了。
蔺君泓心下一暖,紧紧握住了元槿的手。
“我只知道,这世上,最心疼我的,不是太妃,而是我家娘子。最理解我的,也不是太妃,而是我家娘子。”
少年伸出五指,和女孩儿的五指相互交叠,紧紧缠绕。
十指相扣,温柔缱绻,情意深浓。
“所以,还请太妃不要再来打扰她了。您不在意的,对我来,却是至为重要。您不稀罕她对我好,您能将她的好心随意丢弃,可我舍不得。我最在乎的,就是她对我的这番情意。哪怕少上一丁半点儿,都不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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