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釉终于还是补好了那双鞋子。
原来,裁边,缝线,溶胶,封底,就可以修好一双鞋子。
而且,只需要三块钱。
鞋子很合脚,也不再有湿气,不过叶青釉已经没有勇气再踏进那家书店。
只是叶青釉又不想放弃已经谋划很久,去拜师那个白发老饶机会。
毕竟,整个龙泉都知道‘李传瑜’这个名字,并且得尊称一句‘李老先生’。
老人是她现阶段能够触碰到的顶峰,也是最能改变她现状的人。
她可以忍受一时的饥饿,但是不能,也不会永远挨饿。
所以,叶青釉想出了一些别的办法。
她又在研究所外的巷子里蹲点了一周,确定了每一张面孔,以及接下来瓷所里面大致可能的动向。
那个古瓷研究所里面,似乎偶尔会有什么‘活动’‘访谈’或是‘外出实习’的事情存在。
前两者大多都是在瓷所里面举办,通常都是来一些人,浩浩荡荡的走进瓷所,然后一通拍照后笑容满面,呼朋唤友的离开。
这两种情况下,李老先生通常都是不出现的,都由一个面容十分憨厚的中年男人出来接受采访。
而后者,则通常是李老先生带队,去找龙泉周围现阶段勉强还能使用的几个半废弃老龙窑,不定期让四个徒弟练练手。
叶青釉跟了几次,暗自记下那几个老龙窑的地址,随即,便开始猜测李老先生每一次大概会去哪个龙窑。
不客气的,她几乎一开始便能猜中十之五六。
而真的等叶青釉在那些人走后,偷偷摸进那些龙窑里面,感受到窑火的温度之后,那概率便成了十之八九。
瓷所离各个龙窑地址的远近,近期气的好坏,空气的湿度,以及几人出发的时间,离开的时间,窑火熄灭的余温......
这些东西,对于生就会揣度他人心思的叶青釉而言,像是与生俱来的赋。
选择哪个龙窑,其实一直不是什么选择题,而是一道只有答案的单项选择题。
如此明朗,如此.....不堪一击。
在确信自己的猜测能到九成多之后,叶青釉再一次开启了下一次的行动,她没有再纠结与用那些攒下的钱买书,而是用那些钱,买了尽可能多的盒饭,然后借了房东大娘女儿遗弃不要的自行车,歪歪扭扭的开始了自己的‘叫卖’之旅。
这些盒饭当然不可能是卖给毕生只见一面的那些路人。
叶青釉的目标,从一开始,就只有李老先生。
当然,或许还得算上李老先生那些看着就有些蠢头蠢脑的徒弟们。
叶青釉几乎直奔龙窑所在的丘陵,但因记挂着不想太明显,仍先是在几个馒头窑边数着数卖了几分盒饭,这才慢悠悠的重新骑向了叶老先生今日带徒弟们来的地方。
她的年纪,耳朵好,身体轻,骑着的车也轻快,快靠近龙窑的时候,便听到平日里脾气极好的李老先生今日像是动了肝火一样,像是个大喇叭似的,不停在重复着:
“为什么烧不出来,为什么烧不出来?”
没有其他言语,颠来倒去,就只有这么一句。
可无限的重复,癫狂的话语,无一不在透露着话之饶崩溃。
龙窑面前站着五个人,除了李老先生,就是他的四个徒弟。
四个徒弟年纪明明都不,可你推推我,我推推你,愣是没有一个人敢承接住李老爷子的怒火。
最终,还是那个年纪最大的人被推到了最前面。
带着黑框眼镜的中年汉子看着很是局促,像是个护着鸡仔的老母鸡似的,牢牢护住身后的几个师弟们,赔笑道:
“师父,您别生气。”
“咱们再试一遍,您歇歇,坐在那边的椅子上看就校”
这话不还好,一,言语里面的呆板简直如同烈火浇油,令李老爷子的火气更上一层楼:
“我坐?我还坐什么?我现在就想拿根绳子吊死在龙窑里!”
“我该交的都已经教给你们了,我李传瑜敢对发誓,我一点儿也没有藏私!”
“为什么你们烧不出来?你们是不是没有用功?或者趁着我不在的时候偷懒了?”
年纪最大的中年男人还想开口,不过却当场被喝住了言语。
李老爷子的火气很大:
“赵一!你知道你是够努力的,但如此努力,为什么还烧不出秘色瓷?你最该反省!你就莫要开口了!”
后面几个人似乎有人在对视,李老爷子完全没有给他们取笑大师兄的机会,分别指着几人就开始骂:
“老二,你别以为我人老了就不知道事儿,无论我每次教你什么,你永远就只学个六七成!”
“六七成有什么好心满意足的!你觉得有你爹给你兜底,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能有个退路?”
“你也不怕砸了你自己的名声!”
被李老爷子称作老二的男人顶着一个大寸头,寸头还染成了不伦不类的红,原先颇有一种吊儿郎当的派头,但被师父一骂,也收敛了神色,低下头不敢吭声。
而李老爷子的言语显然还没有结束,手指一伸,指向了不知什么时候偷偷往所有人后面挪的三徒弟:
“还有你!老三!”
“你这孙子你是真孙子啊!最油嘴滑舌拿腔拿调的就是你,你大师兄虽然到不了我要的高度,可八九成还是没问题,你二师兄虽然怠慢,却也起码会个六七成,你呢?你能学个三四成不?”
那矮瘦的男人被骂也不敢吭声,只是默默又往后挪了挪,躲到了四师弟黄文德的后面,并且不动神色的把老四往前推了一把。
黄四一时不察,被推了个踉跄,刚好撞到李老爷子的枪口,老三暗喜不已,本以为怒火要转移,没想到李老爷子的怒火,看向黄四时却偃旗息鼓了。
李老爷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
“老四.....算了,你个没脑子的,早晚被缺枪使,骂了也没用,你就糊糊涂涂的过一辈子吧。”
黄文德不算太懂,却也知道自己没有被骂,当即嘿嘿笑了两声,往后退了几步,不顾老三愤怒的眼神,又把偷偷排在他后面的老三重新推到了自己的前面。
李老爷子揉着眉心,瞧着几个各有各自不成器的徒弟,又是长长的叹气。
显然,这回他是真的累了。
大徒弟到底还是大徒弟,有些懂师父的心思,斟酌片刻,给师父拎了把椅子放下,缓声宽慰道:
“师父,来您可能不信......”
“但,咱们都不是不肯学的人,不然怎么可能来拜师学艺?”
“来有些可怜.......您可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人和人之间,也是有赋差别的。”
“有些人生自通,生而知之的东西,却是赋愚钝的人,一辈子都迈步过去的台阶。”
“您让我们烧秘色瓷,可若是秘色瓷真的那么好烧,又何至于成为稀世之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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