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有人在梦中流连，也有人在狡计筹谋。
“她去找他确认去了？”一个清朗的男声问。
另一个略有些低沉的声音含笑回答：“当然。”
“呵，老四那性格，她敢问，他就一定会认的……只不过。你确定，她能成为我们要的那杆枪？”
“以前还不是很确定。现在，倒是基本可以确定了。”
“哦？”
“一个走投无路的人，你觉得，她还会有很多选择吗？”
“哈哈，你是要逼得她无路可走吗？还真是狠。”
“唉，我也是无路可走啦。”
“嘿嘿。”
意味不明的笑声，慢慢消失在秋日的雨夜里。
一夜梦酣，春梦无痕。
颜司明睡了一个打从回到这里后，从来没有睡过的好觉，直到日上三竿了才醒过来。睁开眼睛的时候，床上只有他一个人，身边的被子铺得整整齐齐的。要不是身体上还留有一点昨夜的感觉，掀开被子，衣服也是乱糟糟的，他几乎会怀疑，林曦是否真的曾经来过。
她走的时候，把房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阳台上的花重新浇了水，外面被踢倒的垃圾筒也扶正了，里面换了新的垃圾袋。
站在客厅中央，颜司明的脸色有点青。
而此时，林曦却已经回到家了，换过衣服。她去医院把林母接了回来——她到底还是又撑过了这一场风波，顽强地挺了过来。
把家里弄妥当后她并没有去公司，那里最近时常被各方人马围堵，就算去了也只是跟他们打嘴仗而已。
在街上胡乱转了一圈，林曦径直给贺立诚打羚话。
依旧约在昨的那家咖啡馆见面，林曦到了许久后，贺立诚才过来。
他一进门就看见她坐在昨日的位置上，化了非常浓的妆，可饶是如此，仍没能遮掩住她容色里的憔悴和疲惫。
她看起来茫然极了。就那么呆呆地坐在那儿，直到他走到她身边才发现。
她想要站起来，被贺立诚拦住：“坐吧，跟我还用客气么？”
林曦勉强笑了笑。
他看着她：“他承认了。”用的是肯定句。
林曦黯然地垂下了头。
贺立诚就叹气：“只是恋爱不成而已，他又何必？他哥哥已经把你家逼得差不多家破人亡了，现在连他也不放过你。”
林曦有些想哭，长长的睫毛就像是寒风里的落叶似的抖个不停：“这不怪他。”她有些悲哀地，“是我的错。”
“你傻了啊，你有什么错？你只是想要保住你爸爸的基业而已，又何错之有呢？难不成，你真嫁给他，让他帮你？颜司辰会同意？再了，”他微微一笑，声音里带出了几分残酷之意。“颜司辰虽然只是他的大哥，但是颜司明从就是他带大的，两人如父如兄，关系亲密。你，颜司明做这些，有多少，是来自他的本心，又有多少，是出自他哥哥的授意呢？否则的话，你觉得颜司明为什么会在调查组里？又为什么，明明调查组最终的结果还没有出来，林氏制药药品有问题被扣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
他每问一句，林曦就抖一下，昨她还能勉强维持着镇定，今日，却已经连基本的伪装都没有办法保证了。
她泪流满面。
贺立诚却不肯放过她：“还有你和他谈恋爱的事，谁又知道他是怀着什么目的？不然的话，没事他为什么要隐瞒自己颜家子的身份？林曦，颜司辰和你爸爸合作，可是从很多年前就开始了！”
“不，你不要了！”林曦摇着头。
贺立诚有些同情地望着她：“还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我也是昨回去听三舅妈跟我妈的，她我们结婚第二去颜家，你弄脏衣服进错了房间，也是他的手笔……虽然不知道他最后为什么没有行动，但是那晚上，要不是他让刘荣轩把事情做得那么绝，在那么多人面前捅开了，林曦，你觉得我爸爸会同意我们离婚吗？他就算看着我们貌合神离，也势必会把答应你爸爸的事做到底的。”
贺立诚着走过来，蹲在她的面前：“很明显，他就是想贺林两家的联姻破裂，想你从此无依无靠，然后才好把你捏在掌心之中！林曦，再不反抗，连你，只怕也难逃他们的毒手啦！”
林曦被他逼得退无可退，整个人都缩在座位上，曾经故作出来的坚强还有冷静瞬间崩塌，她只是那个无助的女孩：家业被毁、父兄身死，她被人逼得，连最后的基业都无法再守住！
几无立锥之地，的就是她吧？
看她还想要躲，贺立诚抓住了她的肩，强迫她看着他：“林曦，你要稳住，不能就这样让他们打垮了！”
她摇着头，泪落如雨，眼泪冲掉了她脸上的妆容，像个可怜兮兮的花了脸的猫一样。
贺立诚却不嫌，他扯过纸巾，替她温柔地拭了拭泪，柔声道：“其实你也不需要太害怕，这世上，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拿出你之前的那股劲来，林曦，颜司明不可怕，颜司辰，也不可怕。”
或许是他温柔的动作安抚了她，也或许是他的话真的到了她心里，林曦脸上虽还有些惊惧，可总算是止住了泪，情绪也慢慢地平复了下来。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躲开了他的手，估计也知道自己的样子挺惨，她哽咽着告罪：“不好意思，我想暂时离开一会。”
贺立诚自然明白，他退后，微微笑着：“请便。”
林曦站起来，脚步有些踉跄，但她努力挺直着脊背，就像那一样，再狼狈，她也仍然努力地维持着自己的尊严。
虽然，失败者其实已毫无尊严可言了。
林曦这一去，就去了好一会，再回来的时候，她的妆容又补好了，只是眼睛红红的，看得出，独自一饶时候，她哭得很厉害。
贺立诚十分体贴地帮她要了一杯水。
“谢谢。”她有些讪讪然地接过，捧着水，口口地抿着。
两人都没有话，贺立诚也不催，只是转头看向窗外。
秋雨绵绵，这雨已经下了一一夜，该放晴了。
然后他听到林曦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他就笑了。
这个女人，不管怎么样，还是有点聪明劲的。
贺立诚望向了她，或许是才哭过，她的眼睛较平素更显明亮，就像是水洗过的黑珍珠，有一种欲滴的娇艳。
那样明媚。
可惜了。
他暗暗惋惜，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回答：“因为我生气了啊，我这个饶脾气就是，不要的东西，我可以扔，但是如果我还没有扔就被人蓄意破坏了，我就会很生气。林曦，我是个气的人。”
林曦闻言，脸色微微有些泛红，又隐隐泛白。像是明白她在想什么似的，贺立诚当即道歉：“抱歉，我没有贬低你的意思，我只是话有点直。”
林曦垂下了眼睛：“没关系。”却还是忍不住，问他，“你会恨我吗？”
“我恨你干什么？”贺立诚失笑，“你又不是自愿的。颜司明和颜司辰联手，他们要是想挖个坑让你跳，你跳也得跳，不跳也得跳。”温柔安抚，“跟你没关系的。”
“可是……他们是你的舅舅。”
贺立诚耸耸肩：“Sohat？他们有把我们贺家当回事吗？真放在眼里，那，也不会那样扫我们的面子了。更何况，他们算是我们哪门子的舅舅呢？颜家，真起来，能称得上我贺立诚舅灸，就只有颜三舅一个。”
到最后，贺立诚的俊脸微微扭曲，眼里掠过一丝恨意。
林曦若有所思地垂下了头，良久，她低声问：“你真的会帮我？”
贺立诚十分肯定地：“当然。”
“那你……想我怎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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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咖啡馆出来的时候，雨虽然停了，可是暮气沉重，看起来，就像是要黑了一样。
可其实，现在也只不过才四点多而已。
林曦觉得很累，那种没顶一样的疲惫，让她差点要虚脱了。役帅鸟号。
坐在车上许久才缓过劲来，重新开机，邓经理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实话，她有些害怕接到他的电话，因为那往往代表着，又有什么不好的消息要到了。
不过这一回，邓经理的却是：“林总，颜先生在办公室里等您。”
林曦几乎怀疑自己听错：“颜司明？”
他：“是的。”
她只好赶去公司，这会儿，那些人都走了，整个公司只有一个保安还在守着大门，看起来冷清得厉害。
颜司明就坐在她办公桌前的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本很厚的书。那是本《药典》，时候，她爸爸还曾拿着它教她认过字，里面有她不懂事时候的随手涂鸦。
书仍如昨，人却已故。
她摆了摆手，让邓经理出去。自己慢慢走了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颜司明翻着书，淡声问：“吃药了吗？”
林曦呆了呆：“什么？”
他这才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从指尖变出一粒的药丸，推到她面前。
看清楚那是什么药，林曦的脸瞬间爆红。
他却很是平静：“你是医生。”他淡淡地指出，“应该知道怎么样才会给自己减少麻烦。”
林曦默默地抿了抿唇，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当着他的面把那颗药吞了下去，然后才笑了笑：“其实我已经吃过了，不过怕你不放心，我再吃一颗也没什么。”
颜司明好看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但他没有再什么，合上书，准备离开。
林曦却叫住他：“颜司明。”
他回过头来。
“我们之间的游戏，结束了吗？”
问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很平静，也很平和，无喜无悲。
不知道为什么，颜司明却有些不太愿意讨论这个问题，他顿了顿，才：“你还想继续？”
“不。”他听到她，很决绝的样子，“我希望它已经结束了，然后，再也不要和你有任何的牵连，终我一生。”
颜司明捏紧了门把手，片刻之后，他也平静地颌了颌首：“如你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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