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挽华问:“身体的事,为什么不告知…”
“病入膏肓,药石无医,了只会平白惹您伤忧,何必呢。人之将死,总想自己亲近的晚辈往后能顺遂些。因而之前对您念念叨叨,只是害怕您多走不必要的弯路,城主不会怪我吧?\"
\"短短一个时辰,爱人背叛,知己将亡,江离,你要我作何回答?\"
黑压压的乌云如同一座厚重的山岳,逐渐笼罩整个王宫,压得赵挽华几乎喘不过气来。
\"得城主'知己'二字,江离已然无憾。城主,此生能成为您的左膀右臂,实乃江离之荣幸。\"
\"第一次见您…”回忆起往昔,江离笑了一下,那笑容中既有怀念,亦有感慨。
赵挽华:“是你’,不是您。都这个时候了,没必要再在意那些规矩。”
“是。第一次见你,的一个,浑身是血,霸占了我的茅屋不,还威胁我。”
赵挽华从恶人峰苏醒时,发现自己正躺在江离的茅草屋外。
在恶人峰这种龙潭虎穴,能拥有一间茅草屋的人都绝非等闲之辈。
江离在恶人峰这种险地,手无缚鸡,却地位超然。
任何一个刚登上恶人峰的人,只要稍有头脑,都不会选择将他作为第一个攻击的目标。
赵挽华却不是平常人,她一个重生过一回的人,不仅将人赶了出去,还要求他臣服。
江离也不知为何,竟毫不迟疑地应允下来,甚至还在茅草屋旁不辞辛劳地搭建了一间竹屋。
无形的保护着她。
因而其实,她来到这个世间,第一个见到的人是江离,第一个愿意追随她的人也是江离。
她对江离,其实也算有些特殊的感情。
对于江离而言。
那些日子里,他最喜欢干的事情便是观察她,看她修炼功法,杀人,再修炼,再杀人,如此循环往复。
越观察,越觉得这个孩有意思。
修炼的功法,他从来没见过。
杀了人后,不仅不怕,还将=把尸体剖了研究,以此了解人体薄弱之处。
性格,仿佛与生俱来的孤僻冷血。
同江离自己那软弱的妹妹,一点也不一样。
但他觉得,这才是“妹妹”该有的样子。
“江离,我要感谢你。”
赵挽华显然也想起了恶人峰的那些过去,如是道。
没有江离,她的崛起之路,尽管最后都会是同一个结果,但并不会如此顺利。
“咳咳…虽我曾规劝过你,感情这东西碰不得。但真正遇上的时候,你在赌,我何尝不是也在赌?我走之后,我也怕再没人护着你…”
“最开始是担心你吃苦,然而尽管到了今日,看着阿挽你任性了一回,开心过,惊喜过,伤心过,失望过,我很欣慰。\"
\"毕竟…人哪能一辈子都是扶摇直上的呢?总会遇到一些泥泞,跌一跌、滚一滚,这才是人。以后,江离不在了,阿挽要…好好照顾自己。”
“江离,我承诺你,迟早会带你回东胜城。”
\"好,\"江离笑笑,他停了下来,将赵挽华往前推了推,“思梧殿到了,余下的路,江离不能陪伴阿挽了。城主去做你想做的事吧,我便留在此处,以这残躯,最后帮阿挽一次。”
赵挽华深深吐出一口气,将心中的悲痛压下。
她答了一句“好”,然后大步流星踏入了思梧殿。
江离缓慢挪步至宫墙墙角坐下。
而赵挽华。
直奔厨房,拿了一大木桶的油和火折子,出来后,从外院的海棠树开始浇油,然后是内苑的花房、云眷舒的寝殿…
顺道还翻了翻,没找到送云眷舒的那根金簪。
半刻后,她拿着火折子打量着眼前的东宫,眼中是浓郁到化不开的愤恨…
火折子被扔了出去,划过明亮的弧线后,瞬间点燃了一片火海。
江离看着越发大的火势,目露纵容,神色欣慰。
任性胡为,自由自在,这才是他所认识的赵挽华。
又是半刻。
赵挽华从凤落苑出来。
她回到了江离身前,身后的火海化为一条巨蛇,在赵挽华背后疯狂舞动,掀起了她的衣裙和长发。
赵挽华从高至下俯视着江离,一字一顿下达着对他的最后一令:
“江离,令你坚守此处,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拖延云遥摄政王脚步,助本令主逃出困笼。”
“江离,得令。”
一路上她杀了龙焱军那么多人,留下那么多血痕,云眷舒一会儿就该追来。
江离跟来这里,就是想帮她在拖延一下时间,助她脱身。
这是江离的遗愿,她必须成全他。
赵挽华最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而后飞身上了宫墙,一路飞檐走壁,直奔冷宫。
江离目送她的离去,捂着胸口咳了几声。
而后闭眼假寐。
留存着最后的气力等待着自己该等的人。
不多时。
“咔、咔、咔…”
身穿铁甲的龙焱军将士拱卫着一白衣男子,离江离越走越近。
“王爷,思梧殿!”春宇站在云眷舒身边,目眦欲裂,冲身后的军士吩咐道,“快,救火!”
一眼望去,整个思梧殿,几近化为灰飞。
云眷舒目光变深,平日里对思梧殿里的东西珍贵的不行,此刻他却没打算管那火势,而是径直走向了江离,“告诉我,她去了哪儿。”
原本的计划是打算等赵挽华下朝后,在御书房来个瓮中捉鳖。
不愧是鬼哭书生,不仅派人绊住了他,还突破重围提前告知了赵挽华真相。
还有他的好侄儿,一个没看住溜了出来。
他一直都知道王宫中有暗道,但那是历代国君才能知道的秘密。
快将整个皇宫都翻过来了,却连个赵挽华的衣角都没瞧见。
直到有人来报有尸体出现,一路沿着血迹追到思梧殿。
依旧来晚了一步。
“江先生何苦如此,你们恶人峰不最讲究狡诈恶毒?区区背叛也不过是菜一碟。来,告诉本王,她从哪里出的宫,本王会用云遥的圣药救你一命。”
云遥的圣药,下唯有一颗,据就算人还剩最后一口气,只要吃了它,便能从阎王的手里将命抢回来。
“摄政王,谢谢你的好意。”江离道,“咳咳…我这条命,活与不活,已经没什么意义。留于此,是有三件事百思不得其解,想与摄政王请教。”
云眷舒默了一瞬,知他是在拖延时间,却也还是道:“你。”
“这些时日,摄政王逢场作戏,倒也逼真。我这第一问,便想问您,对我家城主,可曾有过哪怕片刻的真心?”
云眷舒目视前方火舌乱舞,语气平静,“将死之人,知道了又如何。”
没否认。
要不是剧烈的笑会扯痛他的五脏六腑,江离都想嘲笑他两声。
慕容汝蓝和囚困之仇,他放不下。
他家城主,他也动了真情。
场面一时乱糟糟,火势越来越大。
连刚赶来的吴童和明月台,顾不上话,第一时间也加入了救火的队伍之郑
没人注意云眷舒和江离到底在聊些什么。
“好,第二问:摄政王自摔过大殿长梯后,判若两人。而昭乐郡主,我听是您从宗亲里苦寻而来,百般呵护。我猜她,其实并未中毒而亡,此刻应在返回上京的路上…”
“昭乐如何,与你何干?”
“不不,这不是江某想问的。江某真正想问的是:你并不是真正的云遥摄政王,你是为一个人而来,而这个人,你以为是慕容汝蓝,对吗?”
什么桨他以为”?
云眷舒靠前了两步,二人相距不过一臂距离。
他微微低头,眼神变得冰冷,此时宛如一只被扒开温文尔雅外衣残暴的野狼,“江先生好生聪明,你还知道些什么。”
江离内心轻叹,果然。
他之前发现,却没能串联起来的一些事,在此刻,豁然开朗。
“我这第三问,敢问摄政王若是有一……”江离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到最后的声音已经细若蚊蝇,模糊不清。
云眷舒却听清楚了,骤然大声道:“绝无可能!”
什么绝无可能?
春宇灭火的动作停了一下,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却只看见个云眷舒背影,将江离挡了个结实。
人之将死,江离凝着最后一口气,道:“…城主…从西城门,出城。摄政王何不想想,城主那样的人…为何…会认下公子作义弟。”
老爷,有时真是爱捉运弄人…
云眷舒脸上浮现一瞬的困惑之色。
为何收为义弟?
江离为何此时提及这个?
光穿破沉云,洒下唯一的一缕金光。
江离便看了一眼这世间最后的金光,微笑着闭上了眼。
再无声息。
云眷舒最后深深地看了江离一眼,而后运功往西城门的方向走。
“王爷!”
提着桶的春雨追了几步,眼睁睁看云眷舒飞走。
另一头。
赵挽华赶到了冷宫,与恶十汇合。
“城主。”见她回来,原本靠墙而立的恶十站直了身体。
赵挽华朝他点点头。
二人迅速扎进了暗道。
潮湿的甬道里,没有光线。
只有水滴的声音。
恶十如同鬼魅的跟在赵挽华背后。
走了大概一炷香时间。
赵挽华突然出声,停了下来,“恶十。”
“城主。”
恶十的声音低沉,更像一潭死水,没有丝毫饶情绪。
“快到出口了,恶十。”
“是。”
“你还磨蹭什么?”失去视野后,赵挽华的其他感官变得异常敏锐,她清晰地感受到身后刚才掠过的一丝凛冽杀气。
就在和江离最后分开的瞬间,他嘴唇轻启,冲她以口型无声地出了一个“十”字。
十什么?
当时赵挽华并不解。
原来指的是恶十。
“城主。”
赵挽华停了下来,身形定住,没有丝毫转身的迹象。
云眷舒的背叛,犹如一把锋利的匕首,在她心头划开一道深深的口子。而如今,这道口子又被恶十补上一刀。
然而她的心绪如同平静的湖面,没有一丝涟漪。
背叛的多了,也就不那么让人无法接受。
“共处多年,临死之前,何不坦诚一些。告诉本城主,你到底是谁的走狗?”恰似前世亲近属下背叛之景再现般,她的声音冰冷如霜,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威严,直直拷问着饶灵魂。
“属下,武周女主暗卫统领——影子,见过大王女。”
“呵。”
半个时辰后。
大街的一处背阴墙角处,重叠的杂物如虬曲的乱枝般突然被人往外推开。
随后,仿佛从黑暗的地狱甬道中踏出一人。
赵挽华以手遮住刺眼的强光。
待适应了光线后,她才缓缓垂下了那如残荷般颤抖的胳膊,露出脸颊上细长的伤口。
红袖之下,鲜血如决堤的江水般顺着手腕蜿蜒而下,“嘀嗒”、“嘀嗒”……无情地滴落在石板青苔上。
衣服已经破了好几处,难以分辨何处有伤,又好像处处都是伤。
实则全身上下到处都是细长的伤痕,火辣辣的疼,让她每动一下,都不比身中火毒时轻松。
赵挽华胡乱的用手背抹去嘴角的血,凄厉地笑了一下。
恶十,真能藏啊…
不愧是她恶人峰排在前十的人,这爆表的武力值,不比那些阴卫能干?
可惜,蠢货一个,也只配永坠黑暗里,被老鼠啃噬殆尽。
看了一眼光,估摸着时辰,赵挽华飞快的混入了街上人群。
……
城外。
倾盆大雨已下。
人们逃乱似的飞奔。
转眼间,城门外只剩下一辆孤零零的马车,马车后面站着一群人。
此刻没人打伞。
此刻,没有人撑伞,他们都忧心忡忡地凝视着城门口,生怕错过一丝一毫。
正当赵挽华走向马车和众人时,身后突然响起一声怒喝:“摄政王有令!封锁城门,任何人不得外出!”
这声音如同惊雷,在空中炸响。
然而,赵挽华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直到城门之上——
“阿挽!”
赵挽华停下脚步,缓缓转身,目光投向城墙之上。
雨滴如泪水般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滴落在泥土郑
城墙上的人,依旧一袭白衣,风姿绰约,宛如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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