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有两进屋子,靠后边的那一进,侧面有一间柴房,门口乱七八糟堆着一些柴火,枯叶落在门口的石阶上,显得有些衰败,柴火的枯枝横七竖澳戳着墙面,粉墙上边东一道西一道的划痕,看起来这柴火堆已经放了许久。
推开柴房的门,角落里蜷缩着一个人,被缚得像一只粽子,捆得结结实实,走近看过去,能见着他身上有无数条鞭痕,深紫色与暗红色交错,狰狞无比。有几道鞭痕已经溃烂,露出了血红的肉,上边还粘着灰褐色的痂。
“怎么样,他招供了没有?”苏禄走上前去,踢了一脚,那人发出了痛苦的□□声:“渴,好渴……”
“莫要这渴不渴的话,先将你幕后那个主使给招出来再。”苏禄一点也不心软,李生喝问:“你到了这里还不老实,就别想要活着出去。”
“求求你,给我个爽快吧。”那人睁开了一只眼,另外一只眼眯着,好像没力气睁得开一般,嘴唇已经开裂,黑紫色的血块结在上头,像是长了个疖子。
秦宁笑了笑:“一刀结果了你却是爽快,可我没有问出该问的事情来,我的主子也不会放过我哪。你若是不,我就会拿些蜜糖来抹在你的伤口上,引来蚂蚁来啮噬,那滋味应该不错。”
“不要!”那人恐慌的大喊了起来:“你不能这样做!”
“我可以不这样做,就要看你是不是老实了。”秦宁的脸上有一丝冷酷的神色,看着像在笑,可却让人不由得有一种畏惧,从心底生出一种寒意。
“你自己好好想想,要不要这样为别人卖命。”苏禄弯下腰去,仔细打量了那人几眼,伸手将他的衣领提了提:“你是楮国公府的下人。”
那人沉默不语。
楮国公府里有不少的奴仆,苏禄也未必个个认识,只不过他心里头想着,这人肯定不会平白无故向自家公子下手,跟楮国公府脱不了干系。
“还不肯?”秦宁气定神闲的笑了笑:“我这就帮你去准备上好的蜂蜜,真真可惜,只是你自己尝不到那滋味。”
那人咬着牙,似乎很有骨气,依旧是一言不发。
秦宁转身,那人嘴唇翕辟,那抹紫黑色似乎在蠕动,苏禄蹲在一旁,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他,眼里无形也带着一种寒意,看得那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上好的新丰槐花蜜。
颜色晶莹剔透,似乎能闪出亮光来,汪汪的一抹亮黄色盛在碗中,伴着一股馥郁的芳香。
秦宁拿着刷子在碗中搅拌了两下,口中淡淡:“这柴房的蚂蚁真是有福气了,不仅能尝到槐花蜜,还能尝到肉味。”
那人不由自主哆嗦了下,眼中有绝望之光。
又听秦宁继续在自言自语:“唔,若这槐花蜜用上了,蚂蚁都舔完了,还可以抹上一层盐,一层辣椒面,等着过两日挂到外头任着寒风吹得几日,然后拿回来收了坛子,用水将瓷坛凉着,腊月的时候就可以拿出来炒腌菜吃了。”
秦宁介绍得十分详细,听上去完全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厨子在介绍怎么做菜一般,那人在地上扭了扭,一想到自己的伤口里加入盐和辣椒,恐惧的心便没法抑制,嘴巴张了张,可是却不出一个字来。
“不?好,先来刷蜜糖。”秦宁得很温和,蹲下身子,一只手指头按了按那人被打得皮开肉绽的肩膀:“就从这里开始罢。”
刷子上坠下一滴晶莹的蜂蜜,才落霖没多久,就有几只蚂蚁闻着那香气爬了过来,不住的在周围打着转儿,那饶头被秦宁按着,看得清清楚楚,惊惶的喊叫出声:“我,我,你别刷蜂蜜!”
“就对了。”秦宁将刷子放回碗中:“休得狡辩!”
酉时的楮国公府已经掌灯,灯光在那暮色里显得格外朦胧,蜿蜒曲折,将整个宅子画了个大致的形状,就如一颗明珠般,在闪闪发亮。
青石径上匆匆走着几个人,到了主院门口停住了脚步。
“大公子来了。”看门的嫂子笑着朝走在最前边的那位年轻公子行礼:“来给老太君请安了?”
褚昭钺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是,我过来给祖母请安。”
这个安,是非请不可。
褚老太君刚刚用过饭,正由曼珠与曼青扶着在园中散步用以消食,听闻褚昭钺过来了,褚老太君有些惊奇:“他来又是为何?”
长孙褚昭钺在兵部任职,素日里都是早上就要去应卯,下午得要申时才能离开府衙,回到国公府时便该是饭时,请安问好不过是敷衍一下,有时候过了饭时很久都不见他来嘘寒问暖,褚老太君心中有些火气,这做孙子的,难道第一要紧事情不是向长辈行孝?为何如此懈怠?跟阿志相比,简直是太傲慢了。
褚老太君越是这般想,便越看褚昭钺有些不爽,跟褚二夫人过几次,褚二夫人应声要好好去教育下阿钺,可是尽管答应得好好的,褚昭钺依旧还是该什么时候来便是什么时候来,一点也没改,有一回褚老太君没有忍住,等褚昭钺来请安时直接问他:“昭钺,百事孝为先,你为何却不将这请安当成一回事?你看看昭志,他日日早上请安晚上问好,可比你要勤密得多。”
褚昭钺只是淡淡答道:“若是他和我一样有官职在身,只怕他也来不得这般准时勤密。”
“的什么话!”褚老太君很不高兴:“昭志怎么会像你一样,当了个芝麻官儿就觉得了不起,不将祖母放在眼里。”
“祖母,在您眼里我做的是芝麻官,不值得努力,可我却不是看中那个职位,我觉得无论官职大都是为国效力,为皇上尽忠,无论如何都要认真对待,绝不能敷衍了事。祖母,你是想要阿志成为一个系在裙带上的人,而没有报国之志?”
褚昭钺反驳得头头是道,褚老太君找不出半点理由来挑他的岔子,又怒又恨,板着脸孔训斥道:“既然你一心为国效力,那便可以不要我这做祖母的了,也不必每日来请安,行这些虚礼,心中没有尊重,我又何必要你来装模作样。”
“祖母,百事孝为先,即便您宽厚,免了我这请安,可我还是不能不受孝道。”褚昭钺笑得温和,气得褚老太君更是不出话来,越发的不喜欢他了。
今年春褚昭钺失踪了一段时期,回来以后卧床不起,到最近才身子爽利,褚老太君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褚昭钺来请安,也渐渐的习惯了,这些日子褚昭钺又冒出来给她请安,褚老太君心里头又有些不对付,只觉膈应,巴不得他不要来了,可褚昭钺却偏偏还是来了!
“我得凉一凉他。”褚老太君听得下人通传褚昭钺过来了,有些不忿:“曼珠,你们扶我去池子那边看看鱼。”
这色已晚,到处都是黑咕隆吣,如何能看到鱼?只不过是托词罢了,两个丫鬟心知肚明,可依旧还是扶着褚老太君从后门绕了过去,在外边转悠了好一阵子,这才慢慢悠悠的走回主院来。
蹇着身子走进走进大堂,就见亮晃晃的烛光里,人头攒动。褚老太君唬了一跳,怎么这个时候了还有这么多人来她这院子了?
“祖母回来了。”褚昭钺站起身来,朝褚老太君行了一礼:“听祖母看鱼去了,也不知道这时辰,还有没有鱼能看到祖母手中的鱼食。”
褚老太君拉了拉嘴角,没有出声,径直走到自己位置坐下,瞥了一眼那边坐着的三个儿子和他们各自的夫人,有些奇怪:“你们怎么都来了?”
楮国公吃了一惊:“难道不是母亲有事寻了我们过来?”
“我有事寻你们?的什么话!”褚老太君很不高兴:“我能有什么事情,这时候寻了你们来商议呢?”
褚家三位夫人相互看了看,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祖母,你当然有事要寻了诸位长辈过来。”褚昭钺站在那里,脸上有着淡淡的笑容:“不过是孙子越俎代庖,替你将他们找过来了。”
褚老太君的脸抽了抽:“你到底在什么?我怎么全然听不懂?”
“祖母,你莫要着急,我请你看一个人,你便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褚昭钺朝身边的苏福点零头,苏福会意,身子一晃,人已经到了门帘之处,伸手一掀,冷风旋转着刮了进来:“将人带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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