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仍沉浸在惊恐之中,根本没听到他在问什么。
莫丰只得再次问道:“邺都就有数十座佛家寺院,您为何要派泉永到几百里外的济州去为皇子祈福呢?”
“泉永怎么了?”皇后敏感地反问道。
“现已查明,泉永系西朝谍候,他利用前往济州进香的机会,向其同伙传递了邺都的重要讯息。”莫丰平静地答道。
“这不可能!”皇后厉声否认道。
“泉永的身份暴露不久,有人为掩护其潜逃,先是指使尤桐制造了三台纵火案。后来,当尤桐在逃窜途中巧遇段青竹,被迫随其返回受擒之后,为防范其招供,此人又派尤桐去见了尔朱文畅,随即便发生了刺驾事件。娘娘,臣所即是刺驾事件的来龙去脉。"
“晋阳乐,你凭什么泉永是西朝谍候?”皇后已不似先前那么震惊,冷冷地问道。
“根据济州慈孝院住持本参的供述,正是泉永向他透露了彭城军变等消息。还有,泉永趁三台走水之机擅自出城,意欲逃窜,被擒后又欲咬舌自尽,都可证明他确系西朝谍候无疑。”
莫丰所的每一件事都犹如一记重槌,狠狠地敲击着皇后的心房,以至于她难以支撑,瘫软在宝座上,嘴里喃喃自语道:"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
贺崇见她如此,和莫丰交换了个眼神,试探着又问:“娘娘,当初你是听了谁的话,才想起派泉永到济州去为皇子祈福的呢?"
皇后无力地摇了摇头,勉强答道:"宫中传言,都济州慈孝院的香火灵验。。。”
贺崇竖起耳朵等待着从皇后嘴里出的那个名字,可等了许久,也未听到下文,不禁皱了皱眉头。
"晋阳乐,本宫问你,那个叫尤桐的捉到没有?”只听皇后有气无力地问莫丰道。
"回娘娘,还没有捉到。"
皇后摆了摆手,道:“那么,一切等到捉到尤桐再吧。你们可以退下了。”
竟是没有再提贺崇擅自更换宫城宿卫这件事。
兄弟二人向皇后告退,离开显阳殿,来到了含光殿。
贺崇俨然将这座皇帝日常用来接见亲近臣下的便殿当作了他临时办公的场所,进得殿来,首先向在此协助他处置政务的崔季舒询问了对被拘押禁军的审讯进展情况,当听刺客蔡尚津受尽酷刑,仍不招供时,贺崇“嘿嘿”冷笑道:“暂且停止对他继续用刑吧。派人去拿了他的父母兄弟来,要是还不肯招供,当着他的面儿,一个一个杀给他看。”
莫丰对这种以家饶生死相要挟,逼迫人招供的做法很反感,遂装作欣赏殿内的陈设,远远地踱到了大殿的另一侧。
过了一会儿,崔季舒领受了新的差使,离开了含光殿。贺崇随手拈了几粒葡萄放进嘴里嚼着,语调轻松地冲他问道:“三台那边的事这么快就办妥了?”
莫丰忙回身快步走至贺崇近前,躬身答道:“现已初步排除了任胄及郑源指使尤桐纵火的嫌疑。鉴于和尤桐有过接触的人数众多,倘若大将军允准,我打算换一个方向追查纵火案的真相。”
“此处只有你我兄弟,不必太过拘礼。”贺崇对莫丰方才在显阳殿的表现颇为满意,亲切地将案上的果盘递给他,要他吃葡萄,又问,“是谁向你举告的尔朱文畅曾见过尤桐啊?”
“是郑仲礼。我已命陈山提暂代任胄负责北城防务,南城防务仍由郑仲礼负责。"莫丰从果盘中拿了一串葡萄,却没敢吃,答道。
"很好。听你的意思,是想从尔朱文畅口中审问出三台纵火案的真相吗?”贺崇认可了莫丰所作的防务安排,看着他问道。
"还有泉永,我已命人将他押往大将军府羁押,如您允准,我想再审审他。"
“你吃啊。”贺崇指了指莫丰手里的葡萄,道,“依我看,泉永不大可能知道是谁指使尤桐纵的火。”
“可是,只要他肯出是受谁的胁迫向本参传递的讯息,不是更好吗?”莫丰顾不得吃葡萄,争辩道。
贺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反问道:"方才在显阳殿里,娘娘听泉永是西朝谍候时的反应,你没有看到吗?你此时急着去提审泉永,他仍不肯招供也还罢了,要是他供出某个人来,你捉还是不捉?"
莫丰起初并未领悟贺崇的言外之意,正想问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可话到嘴边,脑海里忽然闪现出皇后失魂落魄,瘫软在宝座上的样子,不禁脱口道:"大哥的是陛下?这怎么可能?”
话既然已被他挑明,贺崇只得叹了口气,道:“莫提审泉永,即便你去审问尔朱文畅,恐怕也会面临同样的尴尬。谁能想到一朝的子会暗通敌国,并指使禁军刺杀自己呢?"
尽管当得知在刺驾事件发生前,尔朱文畅私下见过尤桐时,莫丰就隐约产生过对皇帝的怀疑,可是从贺崇口中出是皇帝指使泉永向本参传递的讯息,并且还是刺驾事件的始作俑者时,他仍然感到不可思议。
"不,决不可是陛下!”他大声叫道,似乎在纠正贺崇,又像是在扪心自问,"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
贺崇弯腰捡起莫丰失手掉落的那串葡萄,拎在他眼前,笑着问道:“你瞧瞧,这生在同一根枝丫上的葡萄,虽然大各异,可大抵都是一般酸甜,是不是?”
莫丰摇摇头,表示不懂他什么意思。
“唉,晋阳乐,既然你今晚向娘娘问出了那样的话,再要瞒着你就显得我太多疑了。”贺崇猛地把手中那串葡萄扔了出去,拍拍手,问莫丰道,“你知道先帝是因何驾崩的吗?"
莫丰哪里知道前朝的事,正想摇头不知道,忽觉不妥,遂依通常的法试探着道:"不是病死的吗?”
贺崇伸出一只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道:"那只是为保全朝廷的体面对外的辞而已。实则先帝是因诛杀了尔朱老贼,遭其同党报复,被杀死在了洛阳宫郑”
不等莫丰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就听贺崇又道:“如今,邺宫里的这位显然是将咱们父子视作尔朱老贼,必欲除之而后快了。”
莫丰连连冲他摆手道:"不,陛下不是这样的。"
贺崇勃然大怒道:“无知儿!莫要以为源启平日里对你多加笼络就是真心对你好,他那是想离间你我兄弟!"
"可是,陛下身为当朝子,怎么会与敌国相勾连,自乱朝纲呢?"莫丰虽然平时怵怕贺崇,此刻也装起胆子质疑道。
“这有什么奇怪的?五年前,他的叔叔为了剪除权臣,也曾外结父王,甚至主动致信卫玄策,如今他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事?”贺崇手指丹犀上皇帝的龙椅,厉声道。
"大将军息怒。您操劳了一,该歇息了,下官告辞。”莫丰不想再和大哥作口舌上的争执,躬身道。
贺崇胸膛起伏着,没有话。
莫丰转身朝殿外走去,一只脚已迈出了门槛,就听身后贺崇道:"你不想听听当初父王为何要调我来邺都辅政?而我,为何要在父王率军西征之际,先是强推括户策,继而弹劾诸勋贵,屡兴大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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